按下暫停，深吸一口氣，戚闵單手握拳抵住額頭，開始懷疑人生。
人呢？！
那麽一個大活人他上哪去了？！
那天他進入廁所，除了燈莫名其妙壞了，怎麽也開不開以外，确實沒有發現任何不對。
廁所很小，并沒有什麽障礙物，更別提藏着一個大活人而不被他發現了。
難不成是自己看漏了？
或者是這個監控、它質量不好？斷片了？
戚闵不死心地回放了幾遍209進入廁所，到自己回來這之間的片段。
依舊是跟之前一樣，對方進入廁所還沒出來，自己就進去了。
而且監控顯示的時間也是連貫的，并不存在錄制途中中斷的可能。
戚闵索性站起來，進入廁所，開始找找哪裏有沒有挖的密道。
牆壁，很瓷實。
鏡子，撕都撕不下來。
因為廁所裏沒有窗戶，也沒有燈，很昏暗，戚闵只能确認，除了廁所門以外，沒有什麽大的入口。
難不成對方會瞬移？“sa”一下就出去了？
因為速度太快，沒有被監控拍到？
……真是越想越離譜。
在尋找的期間，那股臭味越發濃烈，戚闵憋到一半實在忍不住了。
被熏得頭昏腦漲，連對方是魔法師的想法都冒出來了。
趕緊從廁所出去緩緩。
戚闵站在門口，愣怔地看着蓋着蓋的馬桶，突然想起了什麽。
他再次點開手機，迫切地看了起來。
反反複複地看，從21號中午到今天自己下班回來之前，快進又拉回。
這一看就看到了淩晨，中途手機沒電了，還一邊充電一邊看。
沒有。
這裏也沒有。
戚闵身體僵硬地放下手機，慢慢挪動腳尖，使其朝着室外，随時準備跑路。
……沒有。
三天過去了，監控并沒有拍到對方出去的畫面。
排除掉一切不可能的選項，最有可能的，就是對方三天以來，從來沒有出去過。
一直跟自己共處一室！
聞着鼻端愈發濃烈的惡臭，戚闵模模糊糊地想到，這臭味，似乎也是從21號開始的……
他記不得自己是什麽時候報警的，等再次回過神來，自己正站在門外，而廁所門開着，裏面兩個警察正合力把馬桶以及連接的水管敲掉。
一股惡臭撲鼻而來，站在門外的戚闵看到了終生難忘的噩夢景象。
他不知道對方是如何把自己塞入如此狹小的空間的，當兩個警察合力把209從水管裏拉出來的時候，他已經基本看不出人形，更像是一團蠕動的肉塊。
是的，蠕動……他甚至還活着！
那果凍般的皮膚表面随着呼吸起伏着，戚闵甚至能感受到肉塊之下的灼熱視線。
他呼吸發緊，倒退一步。
視野所見的房間開始如波浪一般起伏，戚闵不由得閉上眼睛，甩了甩頭。
然而很快，他就知道這不是錯覺。
接二連三的慘叫聲傳來。
牆壁、地面、天花板在波動中不斷崩裂，豁口。
兩個警察消失不見了，他們原來站的地方只剩下一個大洞，下面不是一樓，而是深不見底的深淵。
事發突然，戚闵閃避不及，只來得及望那個方向看了一眼，也跟着落入裂開的坑洞中。
電光火石間，他抓住地面突出的一塊石塊，勉強挂在洞口。
擡頭向洞外望去，戚闵看到了令人頭皮發麻的一幕：一雙雙眼睛從四面裂開的縫隙中不斷擠出，如同肉葡萄一樣挂滿了整個房間。
那些眼睛骨碌碌轉動着，最後确定了目标，齊刷刷看向他。
手下堅硬的觸感變得柔軟濕潤，瘙癢的感覺令戚闵白淨的面龐一陣扭曲。
就在他還在苦苦堅持的空檔裏，一陣無以名狀的呻|吟聲從身後傳來。
戚闵轉頭一看，只見剛剛還距離好幾米遠的肉塊正在他身後十厘米處，并且還在不斷蠕動着向他爬來。
戚闵：“……”
你不要過來啊！
接二連三的精神沖擊，他也是遭不住了。
眼看就要被肉塊碰到，戚闵眼一閉，心一橫，松開手，任自己落入深坑之中！
落下去前，戚闵想到：
老子就算是摔死！從這裏跳下去！也不要給這鑽廁所的變态玩意兒挨到！
細碎的星光以呼吸的頻率閃爍着，如同一只只眨動的眼睛。
戚闵臉色蒼白地從金屬試驗臺上坐起來。
因為動作幅度過大，電極片直接被拔了出來，細密的痛感讓戚闵“嘶”了一聲。
随着路倩文的播報聲，戚闵得知自己這次進入僅十二分鐘而已。
與此同時，潛世界裏的記憶蜂擁而至，令戚闵産生了輕微的眩暈感。
這一次的潛世界構成自戚闵大學時期的經歷，與現實世界高度重合，但結尾不一致的走向讓戚闵一陣混亂。
一時鬧不清哪個是哪個是潛意識，哪個是現實。
見戚闵面色不對，路倩文播放起了輕緩的音樂，楊聖羽則低聲詢問戚闵是否需要進行認知測試。
在舒緩的音樂聲中，混亂無序的聲響最終歸于沉寂。
戚闵擡起頭，舒了一口氣。
站在休息站，戚闵泡了杯牛奶放松心情。
短短十二分鐘，他卻覺得自己過完了一生。
戚闵：“……”
最後商靜水的登場實在是讓人大受震撼。
戚闵想吐槽，卻不知該從何吐起。
突破了人類極限就為了偷窺？
他不理解。
不過從某種程度說，也可以算是另類的才華橫溢了……
能把自己一米九的身體塞進水管裏，真是絕技！……雜耍？還是縮骨功？
……只能說果然是潛意識世界，一切皆有可能。
希望這不是對方的原創，不然商警官的心理健康狀況，實在是令人擔憂啊！
最後潛意識世界急轉直下，突然崩潰，也是可以預見的。
畢竟從商靜水的角度來看，這個世界跟現實實在是相差太大了，簡直可以說是迷惑。
戚闵覺得很可惜，這也許是最有可能喚醒商靜水的一個世界了，如果自己最後能保持理智，而不是直接被吓得跳樓就好了。
總覺得對方當時是有話要跟他說。
戚闵：“……”
……想想還是算了。
被這種東西沾到，多少帶點晦氣！還是下次吧……
感慨地吸溜了一口牛奶，就在這時候，戚闵看到地上映出了兩個人影。
路倩文正在櫃臺上給咖啡加牛奶，一擡頭就對上戚闵驚恐的眼神，如同一個受驚的小姑娘。
路倩文：“……”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不過牛奶太香了，請允許我加完。”
路倩文微笑着眨了眨眼，溫和親切的語調令人不由自主放松：“你在潛世界裏遇到了什麽嗎？……我從所長那裏聽說，你拒絕了心理幹預……如果很困擾的話，你可以向我表達你的感受。”
測試員是簽了保密協議的，在病人潛意識世界裏看見的東西，不能向外人透露。
一般病人的治療結束，能得知病人潛世界構建的也只有三個人：測試員自己、所長楊聖羽，以及測試員的心理治療師。
路倩文這話是暗示戚闵可以向她傾訴潛世界裏發生的事情。
然而戚闵面無表情地拒絕了：“目前沒有這個需要，我可以消化得來。”
主要是戚闵覺得這個世界已經接近精神污染了，還是在療程結束後，直接通過心理幹預忘記比較好，在此之前，沒必要擴大污染面。
另外戚闵跟路倩文也并不太熟。
他的調試員一直是計算機組的任飛星。
但半年前任飛星突然加入了測試組，之後一直由所長擔任他的調試員，一個星期之前，才換了路倩文。
但為數不多的幾次測試，都有所長楊聖羽作為負責人在場，戚闵跟路倩文的交流寥寥。
他也是今天才知道，路倩文還有心理醫生的資質。
路倩文淺色的瞳孔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笑吟吟地說道：“你的心理狀況比剛醒來時要好得多……但是如果情緒的強烈程度超出了你所能承受的範圍，還是及早中止潛入比較好。”
“畢竟一些情緒可能在表意識模糊化了，但在潛意識裏會留下深刻的烙印。外面世界的人……那些催促我們的人，他們并不了解我們所承擔的風險。”
“我們只有為自己買單。”
“你不用苛求自己非得做到他們所要求的……畢竟，天塌下來，還有所長頂着呢，我們只不過是簽了協議，拿工資的員工而已。”
說完還拍了拍戚闵的肩膀。
路倩文講話不疾不徐，如沐春風的态度也很容易讓人産生好感，但戚闵怎麽看，都覺得那目光透着一股子……慈祥？
沐浴在這種目光下，戚闵感到渾身一陣不自在。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戚闵應付不來心理醫生這個物種吧。
不知道說什麽的他，只好用笑聲來緩解尴尬：“哈哈。”
路倩文：“……”
戚闵：“……”
感覺更尴尬了呢……
接下來二人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偌大的休息室只有此起彼伏的吸溜飲料的聲音。
也許是受不了這尬到摳腳的氣氛，路倩文喝完飲料後，就快步走出了休息室。
看着對方的背影，戚闵走到機子前，慢悠悠又續了一杯牛奶。
從休息室出來，路倩文走到正從走廊窗子向下望的揚聖羽身後。
順着對方的目光，她看到了樓下正在打電話的尤顯傑。
得知戚闵依舊沒有得到犯罪嫌疑人或者尤随然的消息，尤顯傑大失所望，現在估計是在打電話給警局那邊施壓。
對方這個态度，也給他們公司帶來很大壓力。
楊聖羽轉過頭，面帶憂色問道：“戚闵那邊怎麽樣，還好嗎？”
提到戚闵，路倩文面上的笑容略帶僵硬：“很好……”
斟酌了一下，她繼續道：“比我想象得要好得多……之前聽說他的事情，我還以為是其他人誇張了，現在看來，他真的是很适合這個工作……”
揚聖羽沒有說話，轉過頭繼續看着樓下，良久，嘆了一口氣。
戚闵連喝兩杯牛奶，完了看看時間已經11點17了，又去員工食堂吃了個飯。
吃完飯就開始寫工作日志。
戚闵邊打字邊思索着潛世界裏發生的事情。
這一次潛入的世界，完全是以戚闵個人經歷構成的，不過事情的走向與現實世界有些許不同。
在現實世界裏，不存在209號房客，沒有209的幹擾，戚闵第一懷疑對象就成了苗立軍。
在天臺上找衣服的時候，他遇見了苗立軍，由此發現對方也住在富民公寓。
在問過張丁文，得知苗立軍曾經追過馮小芸後，在沒有209幹擾的情況下，戚闵提前聯系了房東。
7月18號晚班那天，戚闵發現張丁文鬼鬼祟祟出現在草叢裏後，沒有直接坐車離開，而是選擇了下車問話。
張丁文一開始拿着天鵝項鏈還想掩飾，但在戚闵的諄諄“教導”下，兩人一合計，最終去警局報了案。
張丁文沒有死。
沒有監控、沒有被蠕動的某人直接吓得跳坑、沒有之後發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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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闵（看着蠕動而來的商靜水）：……我真的會謝。
超級變化形态的商靜水（陰暗地爬行）：作者我謝謝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