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平湖公園

蘇燦帶路去了一家超市,不大,是那種私人的小店面。門口紅底黃字的招牌,一看就是用名字命名的,黑體字加個純色的底色,設計還真是不拘小格。

進店的時候,站在收營臺的妹子臉正低着頭玩手機,劉海遮住了整張臉,感覺到有人來了,刷的一下擡起了頭,把手機藏進了衣服的袖口裏,大概是以為老板來了吧,那感覺有點像考試的時候打小抄,總是會擡頭瞄一眼老師的方位,充滿了心驚膽戰。

妹子好像和蘇燦認識,見到來人的時候,有些激動了站了起來,帶着無趣和不耐煩的臉上,揚起了燦爛的笑容,像朵花似的,開的那麽豔麗。

“蘇燦,又來給他們買東西呀?”

蘇燦點了點頭,回她一個微笑,右手的在貼了一大塊透明膠布的玻璃臺板上敲了敲:“這玻璃都裂了快一年了吧。”然後順手從門口拿了個籃子,自顧自的走了進去,開始在貨架上挑挑選選。

池唐沒跟着上去,他打量着收銀妹子,不算精致還略有缺點的五官,拼在一起倒也清秀,臉上有青春痘褪去後留下的淡淡痕跡。身材瘦瘦小小的,離S型身材差了十萬八千裏。池唐放下心來,這樣的妹子,蘇燦才看不上。又想到蘇燦那個難纏的老媽,更是無比的放心。

對方的眼睛從蘇燦出現開始,就沒離開過他,現在就那麽站着,盯着擋住了蘇燦身影的貨架。池唐心裏輕視的笑了一聲,感情這妹子還有透視眼呢。他一點也不收斂灼人的目光,直到對方終于回過神來,有些好奇的看了他一眼。

“有事?”

池唐嘴角抽了一下,也不搭理她,把目光移開了。

善妒又自大,現在的池唐用這兩個詞形容是再合适不過了。

兩個人拎着裝滿零食玩具的大包小包,站在馬路邊等車,只可惜每一個一閃而過的車裏都做了人,好不容易有個司機停下來,聽蘇燦報了地點之後,說是順路,問願不願意拼車,池唐趕忙點頭說願意。這時候坐在後排帶着鴨舌帽遮住半個腦袋,一直沒說話的小青年悠悠的開口了:“師傅你要是拼車我就打電話舉報你。”

一點不留情面的拒絕了,看都沒看蘇燦和池唐兩人一眼。司機抱歉了笑了笑,踩着油門就離開了,甩下一大串灰溜溜的尾氣。

“次奧。”池唐黑着臉,小聲罵道。

拼車這個事情,雖然說是不應該的,但是一般人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是順路不繞彎,讓司機多賺幾個錢也無所謂。今天也算兩人倒黴,碰到個較真的,但是人家不願意他們又能怎麽辦。

其實讓池唐感到不爽的事,如果他不願意,在司機停車詢問的時候就可以說了啊,偏偏等等池唐興沖沖的準備去拉門把手的時候,把一盆冷水澆到他頭上。分明就是故意的。

“算啦,我們走幾步路,去前面坐公交車吧。”

池唐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坐公交要好久啊。”

蘇燦看到池唐一臉不爽,把什麽心思都露在臉上的樣子,心道:何畏大大,說好的高貴冷豔呢。

蘇燦一直覺得,人的性格一旦養成了,就不可能再去輕易改變,除非你壓抑自己本能,毫不痛心的把自己變另外一個人。高中的池唐,性格孤僻,獨來獨往慣了,朋友都很少,網絡上的何畏,不愛說話,交友圈也不大,雖然有時候會被妹子們慫恿着賣下萌,但是本質上還是個高冷的人。

高中的池唐和網絡上的何畏,蘇燦能很輕松且不需要半分猶豫的就在他們兩個人之間畫一個等號,其中還有一點就是,兩個人的畫風很像,雖然高中的時候,他只見過池唐的手繪。但是畫線稿的時候,很多細節兩個人處理的都極為相似,這也是他知道何畏這個人之後,偶爾會關注一下的原因。

池唐總是能把很多事情藏在心裏,還藏得天衣無縫,讓人看不出端倪。可是有一件東西是藏不住的,那就是喜歡。面對蘇燦,哪怕把一字一句琢磨了千百遍的對話流程背了個滾瓜爛熟,哪怕是倒背如流留了,正真面對起來的時候,還是會磕磕巴巴的,連他自己都聽的不知所雲。

“發什麽呆?”池唐伸出手,張開五個手指頭,在蘇燦面前晃了晃,也不知道他想什麽想的這麽出神。

“啊!沒事,走吧。”

這個站點離90路公交車的底站很進,所以兩個人上車後,空位還是很富足的。找了個後排靠窗的位置坐下來,打開了窗戶,随着車子的啓動,風越吹越大,池唐迎着風眯着眼睛,看着車窗外呼嘯而過了車輛人群。

“平湖公園我前天才去過,教我們攝影的王大頭讓我去練練技術搞點實戰經驗。”池唐也沒看蘇燦,他們倆座位一前一後,池唐聲音不大,但是剛剛夠蘇燦聽清:“還是說,你剛吃完KFC就想去平湖吃燒烤?”

池唐這麽猜不是沒有理由的,連續一個多星期了,太陽難得心情好一次,跑出來溜達溜達。正是春游野餐的好時機,而平湖公園,則是難得的一個允許燒烤的公園,盡管租金不菲,每天還是有很多人前赴後繼的湧來。

蘇燦知道池唐說的意思是“那裏才不是我好多年沒去過的地方。”也不解釋,只說了一句:“到了你就知道了。”

平湖公園地方很大,畢竟不像市中心那樣,一寸千金。與其說是個公園,不如說這是個政府扶持的城市綠化基地,裏面甚至包含了一個小型水庫。蘇燦帶着池唐順着人工鋪成的水泥小道,穿過了一小片桃花林,池唐舉着手機想拍幾張照片,但是實在是找不到一朵完整的花。幾天前的狂風暴雨,打落了一地的花瓣,草坪俨然成了一片粉紅色。

越往裏面走,池唐越覺得熟悉,他隐隐猜到了蘇燦要帶他去什麽地方。

幾棟古樸卻又充滿現代化的小樓房出現在池唐的視野裏。成片的松樹種在圍欄邊上,把它圍了個嚴嚴實實,只留下一個大約兩人高的黑色鐵栅欄的空間。正對着大門的屋子上,寫着平湖孤兒院幾個大字。

果然是這裏。池唐看了眼蘇燦,鬧不準他帶自己來這裏幹嘛。

平湖孤兒院的前身是一座私立的小學,也不知道校長是何許人也,居然能在這種地方開工程,好在建築面基不大,也不是什麽高樓大廈,投資方又舍得花錢環保,對周圍呃環境也沒産生多大影響。

當年平湖中學何等的風光,不說師資了,硬件條件放眼整個A市,也找不出第二個。從最基本的滑梯秋千跷跷板,到室內籃球場,室內游泳館,甚至連電影院都應有盡有。其實池唐搞不懂,一個小學要這些幹嘛,簡直浪費,後來想想,大概是準備再往初中高中發展的。

當年多少家長砸錢求人,搶着把小孩往這裏送,就連池唐的老媽也動過這心思,只是,這裏是住校,哪怕你家就住在學校大門口,也不允許走讀。親媽到底還是舍不得,所以最後也沒能付諸實踐。

平湖小學的公衆設施和教學區不在一起,中間有個栅欄隔開,學校一直對外開放,加上它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和環境,基本成了小孩們口中的“游樂園。”

是啊,在小孩的眼裏,有滑梯秋千跷跷板,這就是游樂園。

“我還真十多年沒來過了,那時候每周六都纏着我媽帶我來。然後突然有一天,就被告知這裏不對外開放了,而且學校變成孤兒院了。”池唐望着這裏有些出神,滿滿的回憶充斥着他的腦袋:“你怎麽知道我以前來過這?”

“我們這個年齡段的,還有沒來過這的麽。”蘇燦擡起手,按下了門上的門鈴,扭着頭看着池唐說:“我本來是想去游樂場的,但是想想兩個奔三的大男人去游樂場玩,實在是……”

開門的老人就是這家孤兒院的院長,花白的頭發和鋪滿皺紋的臉,與一雙靈活有神的眼睛非常不搭。她好像和蘇燦很熟絡,一見到蘇燦,笑的臉上的褶子更深更多了。拽着他的手就往裏面走,腳步蹒跚,卻挺利索。池唐跟在蘇燦屁股後面,也進去坐在了沙發上。

“我帶了點東西來,他們人呢。”蘇燦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一點小孩的歡鬧聲都聽不見,有些奇怪的問。

老人對着牆上的鐘努了努下巴:“中午睡覺呢。”

蘇燦和老人寒暄了幾句之後,就把老人送回了房間,然後帶着池唐去了古老的游樂園。他徑直走到一架秋千旁邊,坐了上去。

“我上個月來的時候,有個小孩在這架秋千摔了一跤,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我為了安撫他,假裝對着這秋千拳打腳踢了一番,事後怕出現什麽問題,就仔細檢查了一遍,結果讓我發現了一句話。”

池唐一怔,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顫巍巍的說道:“如果這麽久,這設施都沒換過新的話,也許……我知道上面刻了什麽。”

“哦?你怎麽知道是刻上去的不是寫上去的。”

秋千的座位下面,池唐用硬石子刻了一句“池唐到此一游,小秋千,再見。”

“其實我也有個到此一游。”蘇燦看着黑臉的池唐。笑的得意:“但是你絕對不會找到。”

風光無限的平湖小學,在送走了它第一批學生之後就關門了,黑色的栅欄上拴着粗大的鐵鏈,陰森的要死。池唐對這裏愛的深沉,說什麽都不願意相信“游樂場就這麽沒了。”所以偶爾有時間還是會往這裏跑,然後翻進去繼續玩他的秋千,而且總是能碰到同樣和他一樣是翻進來的小夥伴。

沒過多久之後就傳出了這裏要改成孤兒院的消息,兩個多月都無人搭理的地方突然多出了個怪老頭,沒日沒夜的守着大門,不給小孩接近。池唐還被他捉到過一次,但是這個看似兇殘可怕的老頭,只是打開門把他送了出去,還囑咐他以後不要再做這麽危險的事情了。

新鮮感總是有個保鮮期,日子久了池唐也忘了,而且随着年齡的增長,他也看不起那些了,總覺得自己這麽大了,還滿腦子都是秋千跷跷板太羞人,也就漸漸不去了。

兩個人婉謝了老人留他們吃完飯的邀請,起身準備離開。

“蘇燦哥哥你要走了麽,什麽時候再來啊。”

“蘇燦哥哥你今天都沒陪我們踢足球。”

“池唐哥哥你下次還會和蘇燦哥哥一起來麽,我想跟你學畫畫。”

……

蘇燦笑着揉了揉抓着他衣角不願意放手的小女孩的腦袋,柔聲道:“佳佳不要哭呀,哭了就不漂亮了。

兩個人去平湖公園的入口處租了一套燒烤套,擔心不夠吃,又額外買了兩個雞腿兩對雞翅。池唐坐在石頭上,弓着腰,兩只手臂分別撐在兩條大腿上,不顧形象的啃着雞腿。蘇燦倒是比較享受燒烤過程的樂趣,吃的比較少,烤好的東西基本都進了池唐的肚子了。

“還有個雞翅吃不吃了?”蘇燦伸着手,把雞翅遞給池唐,吃不吃什麽的也就是随便問問。

他拿出手機,拍了張狼吞虎咽的池唐。

“你為什麽要幫我?”

池唐只顧着吃,瞟了一眼蘇燦,道:“看着宋宇文的份上咯。”

“你嘴巴裏就沒句真話,吃你的吧。”

“那我說了你可別揍我。”池唐看見蘇燦點頭表示同意,才繼續說道:“因為歲月長分析的沒錯,我不想合作的對象就是你。”而且,小粉紅那個說你抱何畏大腿的帖子就是我發的,沒想到會給你造成這麽多麻煩,其實更重要的是,我喜歡你啊。

蘇燦臉一陣青一陣白的,幾次想開口說話,但是又忍了回去。池唐被他盯的全身發麻,覺得蘇燦的目光就像鋒利的匕首一樣,在一刀刀的剜自己身上的肉。

“看不出來啊,你這麽記仇。”

池唐心裏一怔,面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慌,然後很快穩住了表情,反映過了他說的不是告白被拒的事情,而是花朝節那會兒,讓他删畫的事情。

蘇燦越想越來氣,一把搶過了池唐手裏的那串雞翅:“我不就讓你删幅畫麽,你丫至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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