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未來得及為此事傷心,他便又說:“此事需辦得極快,但不可張揚,我也就直說了……”
“陛下所娶……嗯……所求是一男子,禮部備兩套男子婚服,除去祭祀賜禮,其餘一切按聖上大婚禮制在宮中內殿舉辦,不鋪張,無請柬。”
我張大了嘴。
他又補充道:“雖是不鋪張,但畢竟天子,事事都得精細,各物需必齊全,婚服必得雲緞所制,宮中最好的繡娘所縫,金絲所繡,”
“紅燭要千鶴山寺廟的油燭,那裏香火最是興旺,雖不求子嗣,但也求平安,說到子嗣,花椒一類便不必備了,也省下了往遠了去的花銷,還有三茶六禮,婚帳,合卺酒,男子所用……”
我愣愣聽着,心中簡直波濤洶湧。
“……這些種種,所用必得精細!必得奢華!必得比國禮還看重!不,這就是國禮!雖缺了祭祀問祖,但除此以外,其他必須以按天子婚制所辦,所以明面上不過是平日祭禮,但實際上花銷必是大很多。”
我艱難開口,道:“即使如此,還請大人禮後報明開銷,備好……”
嚴大人突然大笑,他看上去精神矍铄,拍了拍我的肩,說:“顧任說你嚴謹,果真如此!我正是擔心他說不清楚,報不明白,茲事體大,又急,與你面談,也少些不必要的流程,這才親自來找你,”他站了起來,彈了彈衣袖,“此事特殊,不可聲張,你過幾天派幾個嘴嚴的的人跟顧任來禮部好好算一算明細,所餘所虧,禮後再來談。”
他說完便走了,也不等顧任。
我慌忙站起,朝他背影作禮。
嚴大人不是遵禮?怎今日有些狂悖,不似往日作風。
顧任湊過來,神秘地說:“你可知那聖上的……嗯,男後?是何人?”
我搖頭。
“我也不知……”他繼續說道,“不過,掌書像是認得那人……”
“你可別說!”我驚慌攔他。
顧任抖了抖,像是被我吓到,他說:“我就跟你談一談當時情景,我實在憋不住了,你嘴嚴,就當聽個閑話,往後別去他處說……況且我根本不知那人是誰,而且也就嚴大人生怕此事洩露,可聖上一點都不在乎,他本來是想大操大辦,告知天下,所用必得最好,祭祖祀禮一個都少不得的……”
我沒有再阻攔顧任,只靜靜聽着,其實我也想聽,我對兩男子成婚之事本就羨慕……
“……昨夜聖上是召了半個禮部,當面講這事的,你是不知道當時場面,那叫一個天昏地暗!每個人的臉色都黑得不像樣!我當時夾在中間,氣都喘不過來,什麽都不敢說,殿內就只有嚴掌書拼了命地講……”
顧任緩了口氣,接着說道:“話嘛……倒是有些難聽,你知道,掌書說教起人來髒字沒有,卻是引經據典,出口便是氣人,說聖上怕只是找找趣味,來着新鮮,但成親不可,子嗣該有還是要有,又說聖上莫被那人迷惑,聖上的臉色也不好看,但也忍着,一直說不是趣味,不是新鮮,直到掌書暗說那人不知廉恥,竟爬上龍床……”
我聽了倒吸一口氣,問:“然後呢?”
顧任坐下喝了口水,說:“聖上簡直龍顏大怒,我可從未見過聖上那般模樣,聖上一下就站起身來吼道放肆!一拍桌子,震天般響,我腿軟得慌,嘩地一下就跪下來了……”
顧任一臉苦相,道:“……我,我真是吓得不行,膝蓋疼得要死,整個殿內,就嚴掌書未跪,直直看着聖上,就是不讓步,聖上說他敬嚴掌書為長輩,又在少時教他宮禮,這才隐忍不發,可他要何人,又與何人待在一塊,是誰都決定不了的,他鐵了心地要跟人在一塊……”
我心驚膽戰地聽着,又被這話動容,心中生起許多波瀾,都未曾在意顧任已經忘了聖上敬稱。
“……然後他說嚴掌書死板,說……雖男女之間情愛和男子之間情愛之事是有不同,但情意是同的,嚴掌書氣得不行,但又不知何處反駁,只一直說此事違背綱常,悖逆禮法,陰陽不分,亂了倫常……”
“聖上嘛,自然理也多,像是早就備好了說辭,一直跟嚴掌書争論,然後突然就有人在外面直呼聖上名諱,聖上好像一下就慌了,嚴掌書也一下就愣了……”
顧任搖頭,無奈道:“我都不知為何我記得如此清楚,那人闖了進來,看到我們一群人,好似有些生氣,說聖上自作主張,怎可如此魯莽,我聽得冷汗冒起,但聖上卻沒生氣,只是看着他,他像是也很觸動,說完這句話便再也未講話。”顧任說着居然睜大眼笑了一下。
我心想,你不是害怕嘛,怎看起熱鬧來了?
顧任臉上顯現出疑惑,他說:“嚴掌書看見那人後十分激動,有些不敢相信,嘴裏一直念叨,我離得遠,當然也聽不清……然後嚴掌書态度一下軟化太多,卻還是不同意,聖上很不悅,那人也沒說話,我當時還以為這事過去了,結果……”
顧任嘆了口氣,道:“結果卻是聖上直接帶了那人去聽政,更是彰顯聖上對那人不同,我吓得發抖,生怕又吵起來,不過幸好,最後掌書妥協了,這事其實我也想不明白,按理說,若是帶去聽政,不更是有辱朝綱嘛,可掌書偏偏同意了……”
是啊,為何呢……我心裏也不明白。
顧任說完深吸一口氣,又吐出來,像是在攢些膽量。
他看向我,有些猶豫地說:“墨伴啊,其實我說了這麽多,最想說的是……今早,我昨夜真是一宿未睡,今早迷糊得又忘了帶燈,你說他也是,這醋勁太大了,我本來就經歷昨夜的驚心動魄,心裏胡亂想着,他說話做事又……又有些顯擺意味,我當然察覺到了,真是裝沒看見都不行……”
怎突然又說到我了?他鋪墊這麽久,就是要談論我嗎……
我臉紅了紅。
我都快忘了,顧任已是知道我和陳瑜的事了……
顧任像是見我臉色難堪,忙又說道:“我不是說他什麽不好,也不是對你們有什麽偏見……只是這事吧,你們不比天子,躲不過,也扛不住這閑言碎語,還是要收斂,莫像今日在宮門前就,就……那樣,免得讓人看見。”
聽了這個,我臉更是沒地放,覺得顧任定以為我有些不自矜,在宮門前就與陳瑜作親熱姿态,但我又不能說什麽,只能忍下這名頭。
顧任還是不放心,覺得我不信他,又強調了一遍:“我當真絕無偏見,其實你們倆一向走得近,這事倒挺自然,從前你們倆……就黏糊糊的……”
他拍了拍我的肩,道:“你也不必覺得難堪,我并不在意這些,我當你是好友,你也莫要因此疏遠我才是!”
“怎會疏遠!”我忙說道,而後又看着他,真心實意地說:“多謝。”
“這有何謝!”顧任擺手,還是猶豫一會,說笑道:“真想謝就讓他莫黑臉看我了,我每每看他眼神,都讓我害怕得緊。”
我被他逗笑,又想到我與陳瑜誤會已經解開,便堅定說:“不會了,他以後都不會。”
顧任像是終于了了心結,臉色一下好了很多,他恢複了原來那副樣子,大笑說:“這真是愁了我許久,”他起身,“說開便好,我一直在想怎樣給你說……”
“……至于剛剛那事,天子婚儀重大,禮部明細要清算好久,還有采辦之事,種種事務冗雜,等過幾天程兄你再派人來便是,往後好長一段時日,禮部可有得忙了……”
顧任又與我談了會婚儀之事,說完,鞠了個禮便推門走了。
我站在屋內,看顧任離去,心裏有些奇怪,除老師以外,我頭一次說出這些,覺得讓他人知曉這事的感覺很是奇怪。
我偏頭見着屋外青蔥綠意的樹木,一棵桂花樹悄然立在那裏,樹皮灰褐,葉片厚重油綠,微風徐徐,都吹不動一片樹葉。
我看了一會,卻莫名笑了,心想,春生秋殺,萬物有律,這桂花樹雖然不太入眼,但若是到了仲秋花期,香卻是陳香絕塵,馥郁迷人的……
聖上CP多了個名字,叫男後!
聖上(拍桌):放肆!!
PS:昨天評論裏猜得好好啊!毀容,權謀,還有其他事什麽的,我想了想,覺得很虐啊!特別是毀容!都想動筆了,反正無論什麽模樣程與都會喜歡的,但是屈堯又自卑,一輩子就以陳瑜的臉活下去。
這樣寫起來好帶感啊!
可惜這文是小甜餅,沒有什麽複雜的啦。屈堯就是一直很讨厭那人,他親眼看到那人讓程與如何痛苦,第四十章 他也說過他對那人痛恨不已,突然知道那人是自己,其實不會很開心的,驚訝悔恨和自責會多一點,他知道從前的争吵是有多激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