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了拍了拍我,說道:“還叫什麽聖上皇上的,你叫他名便好,他不在意這些。”
我哪習慣這樣直呼聖上,還是稱了個字,問道:“那溫久怎會性情大變?”
他猶豫一下,似是而非說道:“他也只是疏遠了大哥,他從前可黏我大哥了,事事都以大哥為先,說什麽事都是哥哥哥哥叫個不停,讀書也用功,說想要大哥覺得他更好一點,他本來就起步晚,底子差,是所有皇子裏最不打眼的,他便更是日夜不休地學,在大哥面前也總是一副乖巧懂事模樣,有些拘謹的……”
我實在想象不來這樣的聖……蕭常世,于是愣愣問道:“那他後來是何模樣?”
他想了想,說:“陰沉很多,但也自在很多,變得牙尖嘴利,油嘴滑舌,你如今別看他笑嘻嘻的,其實他的心思誰都摸不透……”
我越聽越入迷,問:“那你還能看出他們有……”
他搖了搖頭,說:“是他們不覺得自己有何異樣,我太了解他們,怎會看不出來……我還記得有一次我要蕭常世爬樹,他爬到高處,喊要我答應給他作畫……”
他說着頓了頓,拉着我的手道:“墨伴……我丹青作畫很是……不錯,我為你畫過好多幅……”
我本想開口問,是一些正經畫嗎,但我想想算了,萬一他本來沒畫過,一聽,便要去畫可怎麽辦。
但我真的很欣喜他為我作過畫,便也開心說:“那你往後給我看看吧……”
他見我來了興趣,立馬就坐了起來,說道:“我現在就可給你畫一幅!”
“別別別,太晚了……”我拉他躺下,“還是就說些話吧。”
他也順勢躺了下來,繼續說:“不過我要他爬樹,他要我作畫,是交易,不是什麽其他意味。”他重重強調了‘交易’兩字。
果然和聖上說的一樣,我忍住笑,點頭。
“他要下樹時,大哥說跳下來罷,自己會接住他,但他卻搖頭,理都沒理……”
他小聲說:“當時我看大哥臉色很是受傷,又有疑惑……”
我聽了聽,覺得好像也沒什麽超出兄弟或友人之間的情誼,便問道:“然後呢?”
“然後……”他猶豫一會,“蕭常世快要下地時,我看到大哥手指一動,他就掉了下來,大哥便穩穩将他接住了……”他說完就沉默了。
我知道他想起什麽,便打破寂靜,調笑他道:“所以你是跟你大哥學的?”
他小聲辯解:“那時就是太想與你說話了……”
“可屈将軍做此事定是神色坦蕩,哪像你那般心虛……”我笑了笑,抱着他,“往後別再做便是,當年聖上才多大年紀,自然看不出來……”
“他那時有十六了,我記得清楚,那時大哥及冠後不久。”
我啞口無言,屈将軍及冠……果真是那時便就疏遠了。
“其實當時我也只是覺得不對,可後來實在是有太多跡象……從前大哥在樹下練劍,蕭常世就在旁邊看着,後來他沒有再看,大哥便再也未動過軟劍,還有我每次與蕭常世走近一點,他總是眼神沉沉,盯得我也不自在,再比如大哥有時問我蕭常世怎不來了,怎不來找他,我又不知道這些,便去問蕭常世,他卻說就是不想來了……”
“而且最明顯的便是,大哥不讓我給蕭常世作畫,我都畫好了,他還收走我一幅,蕭常世來讨畫時,我說大哥拿去了,不讓我畫,他很是生氣,竟跑去與大哥大吵了一架,僵硬鬧到了明面上來,我後悔嘴快,便又偷偷畫了一幅給他……”
他搖了搖聽得心驚的我,語氣猶豫地說:“其實我後來猜到他可能是知道那藥的事了……不然也不會如此激烈,你是沒看過他最開始的樣子,看到我大哥都是眼睛發着亮跑去的,十分歡喜,後來變成這樣,也是無可奈何,算是我大哥的苦果。”
我聽了聖上與屈将軍過往,心裏有些難受,想也知他們兩人從前會是有多糾葛不斷,又矛盾四起。
他繼續聲音低低地說:“其實當年大哥做出這事,我也不意外,他對人對事本就冷血,很是淡漠,當年沙場,娘親被敵一箭穿胸,死在他眼前,他帶着娘親棺柩回來時,臉上血污都未擦……”
“……之後他憤而殺敵都殺紅了眼,他恨先皇昏庸,不批兵馬,遲發糧草,也恨父親應了娘親去抗敵,他心中無家國之懷,更無效忠之意,若不是繼承娘親遺志,說要他保百姓安居,他根本就不會做這個将軍……”
他說着說着,聲音像是陷入回憶一般空蕩:“所以我看到蕭常世滿腹的潰爛,一下就猜到了這是大哥做的手腳,腹上的傷爛到看不出是何兵器所傷,他又知道了蕭常世的皇子身份,我的錯便更大了,他就以犯上為緣由,杖殺了十幾個宮奴,将禍端都引到他們身上,縱使行事僭越,也有救了皇子的名頭,無一人知是我傷的他……”
我聽了不禁心裏一驚,十幾個宮奴……十幾條人命……
“他對皇家子弟本就厭極,除了最開始誘哄蕭常世去嫁禍宮奴時臉上有些笑,後來就是敬而遠之的疏離,但他又顧及我,便也就随便給點好處,但那些好處也夠讓當時的蕭常世欣喜許久,便更是将他當做兄長看待……”
“我也不忍心戳破這假象,蕭常世自小孤苦,在宮內舉步維艱,他母親早亡,狗皇帝又不喜他,遇上我們之前,他比宮奴還低一等,身上也全是傷,與我們相識之後,他又背上一個巴結屈家的名聲……”
“我知道宮院紅牆深深,争鬥不休,他只有我一個朋友,和大哥一個表面像是親人的人,雖然大哥之後确實是真心待他,為了治好他的傷,動了娘親從前在江湖上的人脈往來,不遠萬裏多次去求楊家杏林聖手醫治,楊運也就是那時候來我們府上的……”
他嘆了口氣,“可蕭常世卻在那時又看透了從前假意,不信大哥半分,雖好好治着傷,但後來卻是走也走不出來,我本想說出大哥對他的情意,可我瞧大哥根本也沒說出來的意思,只是一直沉默地對他好,我便也裝作不知……”
他垂眼,像是掩飾眼底的那份內疚,說:“其實我也有愧于他,若不是我犯錯,大哥怎想着替我遮掩,後來怎會變成這樣……”
他語氣很是傷心,我聽得也有淚意,覺得聖上身世好生可憐,屈将軍也好生可憐。
兩人兜兜轉轉,一人悔了當年無情,一人怕了生死別離,不過好在世事總算不忍将他們分開……
我也覺得他心裏有太多秘密,更藏着愧疚,憋着不說,還夾在中間自己難受着,但又擔心兄長與好友。
從年少時便是這樣,怪不得養出這樣憋屈的性子,這得多少年啊。
我連忙安慰他,說:“這些都已成往事,莫想着這些了……再說,屈将軍與溫久都快要成婚拜禮,他們也是終成良緣眷屬……”
誰知他聽了,絲毫沒有被我安慰好,反而聲音拔高道:“什麽!”
床榻帳內光影一晃,夜明珠咔咔清脆幾聲,碎在他手上。
他驚坐起來,喊道:“他們要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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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屈堯他不懂人情世故,看不出來我與他大哥關系何等惡劣……
屈堯(冷笑):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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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是概括了一下屈恒的性格特點,冷漠狠絕,沉默寡言。下章是概括聖上的,你們真單純,穩坐皇位的人怎會是善茬呢。
聖上:可愛只是我的保護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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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想要你們滴評論……嗚嗚嗚(假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