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着對面的商靜水吃完了第五碗面，喝完了湯擦擦嘴，猶豫着又叫了第六碗——而且這種猶豫不是因為自己吃不下的時候，戚闵坐不住了。
別誤會，他不是同情對方。
如果那些事情真的是商靜水做的，說明對方已經跨過了道德法律的界線，就算曾經是被壓迫方，但現在也兼任了壓迫方。
機構和家長是他勞動上的剝削者，而他也成了家長和校監生命財産安全的剝削者。
到了這個地步，再來談對錯，沒有意義。
戚闵大手一揮，非常嚣張地對老板說道：“老板！給我那碗面加個大排！再加兩個雞蛋！”
然後端着加了滿滿的料的面，從商靜水面前招搖過市。
商靜水：“……”
不得不說，在別人艱苦奮鬥的時候，來這麽一招，就很招仇恨。
就好比一個乞丐，蹲在路邊心滿意足地吃一個馍，突然看到對面馬路牙子上的同行打包了大魚大肉，在那裏吃香的喝辣的。
這就很難不吸引人的注意力。
起碼商靜水的注意力是一下子被吸引了。
不僅如此，打包了大魚大肉的戚地主也并沒有珍惜的意思。
大排是有骨頭的，但明明已經煮到脫骨了，只需要輕輕一扯，就有大塊的肉掉下來，他卻不願意較那麽一點勁。
很潦草地啃了兩下，骨頭上還有一半肉呢，“嗖”一下丢到了垃圾桶裏，完了抹抹嘴大聲道：“大排真香啊！就是吃多了有點膩！……剩下的不要了！”
啊、很鋪張啊！
甚至吃到中間面館進來一只狗，戚闵還夾起一個蛋，對着狗狗發起“嗟來之食”的呼喚：“來！鹿鹿！吃不吃雞蛋！我丢出去！接到了，就是你的哦！”
一個流心雞蛋，就這麽從筷子掉到了不解風情的小狗嘴裏。
小狗砸吧砸吧嘴，四處轉了轉，突然看見了商靜水堆滿碗的桌子。
它立起身子，趴在桌子邊滿懷期待地望去，結果看到幾個空空的碗，一碗清水面。
小狗失望地下去了。
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還帶着鄙夷。
商靜水：“……”額角突起一塊青筋。
這個時候，戚闵才做出一幅第一次看到商靜水的表情。
“呦！商老師，這麽巧！你也來面館吃面啊！”
走到商靜水面前，打量了兩眼商靜水的碗，開麥了：
“吃這麽素啊！這可不行！”
“這素面，沒滋啦味兒的！看看！狗都不理你！哈哈！”
這仇恨拉得，不止商靜水，面館裏其他正在吃面底的人都轉過來怒視他。
然而戚闵一點也不在乎，依舊是那欠扁的樣兒，抖着腿流裏流氣的站着，宛若一個大號的智障熊孩子。
诶！平時馮東旺是怎麽撩撥他的，他就怎麽來。
可謂是學到了精華，那是相當地氣人吶！
連吃面的兩個老頭都轉頭看他，啥都不說，搖頭就完事！
都這樣挑釁了，之前商靜水的臉色就陰沉得快要滴水，再添了這把柴，怎麽樣也應該爆發了。
假定商靜水就是藍天詛咒的幕後黑手、反社會人格，那心眼子肯定不怎麽大。
身具小肚雞腸buff，跟戚闵本身又不怎麽對付，這不是正好給他發揮的空間嗎？
當下戚闵又不斷地撩他的火，新仇舊恨，說不準商靜水就要立馬重操舊業，找他算賬。
戚闵要做的就是讓對方把目标轉移到他身上來。
之前那些家長校監對他都沒有防備，才會着了他的道，但這回戚闵提前防備。
世界上沒有不漏風的網，這種反社會人格又往往特別自大。
只要商靜水敢故技重施，他就能讓他暴露在衆人眼皮子底下，最不濟也能留下一些證劇。
而有了證劇就能報警，加上之前校監墜樓估計也有他的份，仔細調查，夠他喝一壺的了。
這種損人不利己的玩意兒不趁早将其繩之以法，留在身邊過年嗎！
打蛇不死，必有後患！該出手時就出手！
不過他還是低估了商靜水的度量，也不知道是戚闵表現得太明顯，被對方給看出來了。
之前臉黑成包公的商靜水，這會兒反而冷靜了下來。
擦了擦被汗水蒸汽弄得髒兮兮的眼鏡，重新戴上，商靜水扶着眼鏡笑了笑：“沒辦法，這個月工資不多，還得給家裏寄點……臨時又有托管的課，來面館就是中午時間短，圖個方便，素不素的無所謂了。”
末了“呵呵”一笑，跟個菩薩似的。
戚闵：“……”
這就裝上了？
還“素不素的無所謂”？……說的好像剛剛盯着大排流口水的不是你一樣！
戚闵還想加大馬力，繼續施加嘲諷。
但也許是太得意忘形了，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報應很快到了。
一手拿着功能飲料，一手捏着眼藥水，滿臉氣急敗壞的馮東旺出現在街口。
戚闵就站在面館門口的位置，相當醒目，馮東旺在人群中一眼看見。
眼睛盯着這個定位，虎冒似的，過馬路車都不看了。
咬着牙跺着腳，一直線過來了，氣勢洶洶要找事兒的樣兒也是很明顯。
戚闵注意力雖然在商靜水身上，但也很快發現了這個橫穿馬路的傻比，心裏頓時“咯噔”了一下。
壞了！這是被發現了？
其實今天馮東旺找他麻煩就比平時密集，上午戚闵就疑心對方是不是開始懷疑他了。
畢竟再怎麽遲鈍腦子再怎麽不好使，被整蠱了一年，也該有正确的懷疑對象了。
加上上午時間緊任務重，說不準戚闵就哪裏漏了馬腳。
但不管對方有沒有發現，那承認是堅決不能承認的，只要沒抓到現形，那就抵賴到底！
正面沖突戚闵肯定讨不了好，真動起手來，躺地上的肯定是他自己。
只能裝傻，指望把人忽悠過去。
不過看眼前這人一幅鬥牛的架勢，估摸是懸了。
而且他現在還跟犯罪嫌疑人掰扯呢，這馮東旺一來，可不是亂了套了嘛！
看着沖到眼前的馮東旺，戚闵心裏千回百轉。
面上卻調整姿态，擺出微笑，落落大方地打了個招呼：“喲！吃面來了！好巧啊！”
看着戚闵鎮定的樣子，馮東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把飲料掼到地上，他指着戚闵鼻子罵道：“我@#%&你特麽別裝了！這個飲料，這個眼藥水清涼油！還有之前那些事兒！都是你是不是！”
“我說老子分班之後怎麽這麽倒黴！處處有人跟我作對！原來是你小子！……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就是報複我平時支使你是吧！”
“你個缺德冒煙的！不就讓你跑跑腿！掃掃地嗎！用得着這麽整老子嗎！？”
“老子昨天騎車屁股差點都被撅了！你個陰險毒辣的小人精！真他娘的不是東西！我哔——”
這高強度的國粹輸出，有點東西啊！周圍人聽得是紛紛避讓！
生怕躲得遲了，自己就祖墳升天，祖馬冒煙。
戚闵：“……”挺帶勁的啊！
之前他都不知道這馮東旺還有rap的天賦呢！
不過這擡高自己，貶低別人戚闵可忍不了了。
什麽叫“就”啊？跑腿就算了，勒索了老子多少零花錢！
還撕老子作業，坐一起整天嘲笑他全家。
自己腳多臭不知道嗎？每天非得拖鞋伸過道上讓人家聞，戚闵給臭得，學習成績都下降了！
也就是他內心強大，還能通過整蠱自我消化，換一個人你這就叫霸淩知道不？！
自己都不當人了，就別怪別人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還有臉罵別人陰險毒辣，怎麽不撒泡尿照照鏡子！玩不起了是不是？！
我呸！
還問候我全家！老子權當你跪安了崽種！
戚闵在心裏那是一頓噴，但面上那是滴水不漏。
後退一步，擦了擦噴到臉上的口水，他眨眨眼，做出一幅十足迷惑的樣子：“這飲料咋了？還有什麽車？我真的不知道哇！不是我幹的！”
皺着眉嚴肅地看他：“馮東旺，你是不是得罪了別的什麽人！被整了！……真的不關我事啊！我平時就是上課下課！哪會搞這些花樣啊！”
“你馮東旺是什麽人啊！十四中一霸！我戚闵就是個慫人！哪敢跟你對着幹啊！你真找錯人了！”
戚闵連連擺手，否認三連，甩鍋甩得飛起。
加上誠懇的語氣、清澈的眼神、絲毫沒有閃躲的态度，看着還真像那麽回事兒！
演技那是相當精湛啊！
然而一年多時間了，戚闵也不是什麽神仙，還是有蛛絲馬跡的，馮東旺也沒有蠢到那種地步，只不過之前裝得太好了，換一個月前他都壓根沒懷疑過。
跟幕後之人交手了那麽多次，馮東旺還能不知道這小子的手段？
看着老實巴交、蔫了吧唧的，實則一肚子壞水！貓在角落冷不丁地就要你倒黴！
這次不給他揪出來，他睡覺都不安生了！
所謂打蛇不死，必有後患，當下馮東旺冷笑一聲：“哼！裝！你繼續裝！……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爹他在學校裏猥亵未成年！已經被開了！你爹是個老變态！你戚闵！就是個老變态生的小變态！”
戚闵面無表情看他一眼，懶洋洋道：“不好意思，我是領養的。”
馮東旺：“……”火化了還剩張嘴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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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世界崩塌，大的來了，恐怖預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