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少年游(四)

到了城中,他們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了個客棧住下來,接着叫了一桌的飯菜。雖然客棧所提供的吃食并不是非常好,但時隔多日吃到正常的飯菜,簡陵又想落淚了。他拿起筷子剛想要吃,卻看到韋靜流取下頭上的簪子,那簪子是中空的,韋靜流從裏面取出一根銀針,,在飯菜裏都試了試,确定沒毒。

這時韋靜流才下筷,簡陵心裏有點慌,若不是這飯菜沒毒,那麽他這麽直接吃了會發生什麽?他記住了今日之事,日後也會小心謹慎,此時也沒有再糾結,跟着韋靜流一起吃了起來。簡陵飯量不是很大,因此長得也不是很強壯,但今天吃的格外多,格外滿足。吃完了,消化了一陣子,韋靜流叫小二燒好的水也來了,屋裏擺了個浴桶,韋靜流便讓簡陵先洗。

簡陵洗的時候,韋靜流就在邊上不知道在寫些什麽,沒多久就把紙收了起來,望向簡陵。

“我給你擦背?”他道。

“嗯。”簡陵也夠不到身後,當然就讓韋靜流給他弄,韋靜流力道偏重,但是此時簡陵身上也不爽利,反而格外舒服。他洗完了,韋靜流洗的時候,簡陵也給他擦了背,當碰到韋靜流結實的肌肉的時候,簡陵的臉悄悄紅了。

就這樣二人各自洗了個澡,換上幹淨衣服,天已經黑了,就都睡下了。

他們還是睡在一張床上,簡陵在裏面,韋靜流在外面。簡陵雙手抱着被子,臉沖裏,閉着眼睛想着自己的心事。他們離京城越來越近了,也就是說,離他的家越來越近了。可是韋靜流之前說,京城局勢不穩,他們不一定會進城,若是敵人繼續追趕,可能還要往北邊去。

然而北邊苦寒,除了些外族,就只有些被發配流放的犯人,怎麽是人呆的地方呢?不過簡陵并沒有将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他現在盡量收斂自己,裝得乖一點,讓韋靜流少做防備,到時逃出去也更容易些。

一夜好眠,第二日簡陵起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如他所料,韋靜流已經起來,只留下疊好的被子。簡陵雖然還想睡,但沒繼續賴床,而是坐了起來,慢吞吞穿衣服,漸漸清醒過來,他穿好的時候,韋靜流剛好進來。

似乎他總是這樣恰到好處,無論何時何地。簡陵想着,看着小二端來溫水,他洗漱了,捂着嘴打了個哈欠,坐下來吃飯,清醒了九成。

韋靜流已經吃過了,他穿的利索周整,額頭上有些汗,看樣子是出去練了劍。因為路上事情多,他一直都沒有練習,此時有機會當然要練習的,一日不練就是退步一日。

“一會兒去買幾套衣服,在城裏逛逛,買點好吃的帶上,我們接下來從大路走。”韋靜流道,簡陵點頭。

“嗯,不過不會有危險嗎?”走大路簡陵自然是開心的,聽說要買好吃的,那是更加開心了。

“他們追在後面,大路或者小路都一樣。”韋靜流說道,“之前走小路也是為了吸引他們的注意,現在已經沒有那個必要了,不如走得舒服一點。”

“好。”簡陵點頭,然後又低下頭吃飯,不過剛吃了一口,就覺得韋靜流的視線一直射在他臉上,讓他有點局促。簡陵又硬着頭皮吃了一口飯,才擡頭來看韋靜流,韋靜流卻在他擡起頭的時候将目光收了回去,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甚至哼起了小曲兒。

和他同行到現在,簡陵也是第一次看到韋靜流這樣,他再低下頭的時候,覺得心髒撲通撲通的跳,身體也隐隐發熱。韋靜流說起來和他年紀一般大,然而平時表現得都很老成,長得嘛也成熟些,看不出他只有十六七。可是簡陵覺得他也應該有些年輕人的樣子。

就像現在,有一點點的俏皮,淘氣,不夠成熟,但卻能讓簡陵心跳如擂鼓。

“你家在京城麽?”待簡陵吃過飯,二人一起出去,韋靜流問道,簡陵點點頭,他之前和韋靜流說過的姓名是假的,因為讓韋靜流知道他抓的是個稍微普通點的人,要比讓他知道他抓的人是個皇子要安全的多。

但是既然自己被抓住,肯定也不應該是什麽随随便便的人,所以他就借了朝中一個姓尹的大臣的姓氏,就叫他兒子的名字,尹水。

聽起來和韋靜流的名字還頗為相配。

而那位尹姓的大臣,正好是他的老師。

嗯,他的老師他很了解,他兒子和自己也是玩伴,熟悉的很,不會出什麽破綻。而且他老師的兒子年紀還小,沒什麽名氣,大家大多也不知道,就算是韋靜流去調查,也不一定能調查出什麽來。

“我很想回去。”簡陵道,他看着周圍熙熙攘攘的人群,南邊人要比京城那邊的矮小些,也秀氣許多,偶爾見到的姑娘長得也很好看,但是在簡陵心裏,這裏怎麽樣都不如京城。

簡陵真心誠意,韋靜流沒說話,他也不能說送簡陵回去,他答應二皇子的事情,總是要做到的。

“有家多好,像我都沒有家。”他轉過頭沒看簡陵,低低嘆息了一聲,表情卻沒有什麽變化,和往常一樣。可是簡陵卻從他平淡的語氣中聽出了傷心,他下意識就想擡頭摸摸他的頭,可是在大街上不方便,他剛擡起手就收了回去。簡陵想了想,伸手過去捏了捏韋靜流的手心,權當是安慰,完全忘記了自己有家不能回也挺慘的。

韋靜流感覺到了他的安慰,沖他笑了笑,卻沒有打算将自己的情況完完整整說出來。好在簡陵也不是個強求別人的人,雖然他心裏很好奇,但是也壓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沒問他出了什麽事。

“給你買點糖吃。”韋靜流帶着簡陵進了一個賣糖果的店裏,店裏彌漫着甜甜的味道,讓人進來聞到了味道就非常想要吃。簡陵也沒有和他客氣,過去挑挑選選,買了幾樣,一共稱了兩斤糖。

他拿着牛皮紙包着的糖,拿出一顆花生酥,想了想,還是直接喂到了韋靜流嘴裏,自己又拿出一塊吃了。韋靜流把糖嚼吧嚼吧吃了,感覺甜的有點齁人,嗓子都被糊住了,他清清嗓子,想着去哪裏喝點水。一轉頭就看到簡陵一塊接一塊地吃着糖,一副不把這一包吃完不罷休的樣子,這讓他覺得更齁了,又清了清嗓子。

雖然他是蜀中人士,嗜辣,但是并不喜歡吃甜的,簡陵口味清淡些,最開始的時候吃點辣的都要喝半天水,流不少的眼淚,但是他是真的愛吃甜食。

為了不自虐,韋靜流沒再看簡陵的吃相,不過還是提醒了他一句。

“不要吃太多,留在路上慢慢吃的,早吃完了就沒了。”

他這句話很像是哄小孩兒,但對簡陵挺有效的。

簡陵聞言,也就停了下來,他是太久沒有吃糖,加上這次買的實在是好吃,香甜卻不膩,嗯,他和韋靜流對甜味的感知是不一樣的,所以一時沒止住。若是讓他母妃看到,也是要讓他去喝點水幾天內不再吃糖的,韋靜流這還算溫和的。

簡陵抱着裝着糖的紙包,跟在韋靜流身邊,看到他見到賣蜜餞的店又走進去了。不過這次他沒讓韋靜流挑,而是自己去挑,要的盡是些糖浸的山楂,梅子。這些東西都比較酸,若是吃果子,吃不了多少。但是經過腌制處理,酸酸甜甜的,就連不愛吃酸的人也能吃上不少。

而且這些還能消食解渴,加上存放時間長,帶着當零嘴也是不錯的。

兩人逛了一圈,買了一堆的零嘴,才終于到了成衣鋪子。

簡陵之前的衣服都是頂好的布料,頂好的做工,而看韋靜流平時的穿着,他自然是不差錢的,衣服所用的布料也都是上等的,這個簡陵自然能看出來。不過二人出門在外,又要躲着追殺,自然不能穿的太高調。所以韋靜流挑了幾個顏色素淡料子不錯的樣式,讓這邊給他和簡陵量了尺寸,過幾日做好了來取。

這次他們仍舊是二人同行,并不帶随從之類,省得成了拖累,也不想将旁人拉入無妄之災。他們一切從簡,但會買一輛馬車,坐着舒服些。讓簡陵比較想不通的是,為何韋靜流之前表現得挺急,此時看起來卻是不着急趕路的,也不知道他心裏都想些什麽。

可是現在他對韋靜流有種很盲目的信任,覺得他無論做什麽都考慮的很周到,做的也妥帖,幾乎不會做沒有理由的事情。

零嘴買好了,衣服也定好了,到了中午,兩人找了一處看起來還不錯的酒樓坐下。酒樓裏的人不少,但他們還是找到了個不錯的位置。

韋靜流點了幾個菜,簡陵坐在那裏,聽着周圍的人說話。

這個小城叫做彭城,倒是有不少的門派都坐落在周邊,放眼望去,武人打扮的人也多,看起來像是一言不合就要打起來的樣子。

簡陵的身高放在北方人裏算是偏矮了,但他在外面過了個年才十六,正是長個子的時候,當然不怕。

不過他這個身高放在這彭城裏就比較正常了,加上他和韋靜流都長得不錯,也吸引到了不少的目光。倒不是哪家姑娘小姐好奇來看,就算是男人,看到兩個畫風并不相同的人,也是會多看一眼的。

然而韋靜流不動如山,簡陵當然也不說話,就坐在那裏慢慢喝茶,等到菜上來就開始吃菜,聽着周圍的動靜,卻也不看別處。

別說,這吃飯的地方呢,最是魚龍混雜,幹什麽的都有,談論的事情也多,聽一聽倒是很有收獲。

比如,小道消息聽說皇帝可能封大皇子做太子,這都是小聲說的。簡陵結合着之前韋靜流所說的情況,也大概猜出現在是他大哥占優勢,他父皇病重的事情也是秘而不宣的,因此外面出現這種傳言也是正常。不過是誰傳出來的,也不得而知,他不覺得他的二哥就會這樣被大哥打擊到底。

皇家的事情畢竟不能妄自非議,容易惹禍上身,大家談論的多的,還是江湖的消息,比如明年秋天要舉行的武林大會,比如哪家的掌門哪家的少主要去參加。誰天資聰穎,單挑多少高手,到各個排名的大俠門口踢館拼排名。

這些事情多半是真的有的,但是經過了大家的口口相傳,添油加醋,難免失真,誇張的不行,有人說着說着自己就笑了起來,怎麽可能嘛。

“話說,你們有沒有聽說,當年的玉面狐貍好像重出江湖了。”離得稍遠的一桌有人突然說道,他這話聲音不大,但是習武之人耳聰目明,當時就有好多人豎着耳朵開始聽。

“玉面狐貍?”

“那是誰啊?”

同一桌的一個人詫異,一個茫然,并不知道玉面狐貍是何許人也。

“這玉面狐貍是十多年前的風雲人物啊,不過已經退隐多年,知道的人不多也挺正常的。”那人又開始解釋。

“這玉面狐貍并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而且是兩個女人,據說她們是蜀中人士,但是很早就到了中原。當年啊,她們可是高手榜的前十。”那人也不知道有沒有故意炫耀之意,但說的是很有意思,解釋的也清楚。

“高手榜前十,是挺厲害的。”剛才那一臉茫然的人說道,“特別是女子。”

女人的體力天生要比男人弱上許多,俗話說一力降十會,能入高手榜前十,可見她們的武功是十分高強。

“可不是,聽人說,她們的武藝要是放在男人身上,做這武林第一,也是有可能的。”

他們那邊興致勃勃地談論玉面狐貍,韋靜流在這邊喝酒。他手邊有杯子底下有一點點酒跡,若是不認真看,還真看不出,這并不是不小心漏的,而是因為韋靜流将那酒杯捏得裂了縫兒,酒水才悄悄流了出來。

相關推薦

Leave A Comment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