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玉面狐貍也消失了十來年了,一點消息都有,怎麽現在就又出來了呢,是真的麽?可曾有人見到?”之前表示詫異的人問道。
“據說這玉面狐貍師承名門,情同姐妹,退隐江湖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成家去了,畢竟是女子。是有人見到過,不過不是認識,是因為她們的功夫。”
“那如今她們重出江湖,豈不是死了丈夫?”別桌有一人突然大聲說道,一時間酒樓裏笑成了一團。簡陵不覺得這有什麽可笑的,他下意識地去看韋靜流,韋靜流手裏的杯子已經被他硬生生捏碎,沒喝完的酒液也流到了桌子上。
“非禮勿言非禮勿言,怎麽好這麽說人家。”那講述玉面狐貍故事的人皺眉道,“再說,玉面狐貍武功高強,神出鬼沒,大家言語還是要謹慎些。”
“再怎麽厲害也不過是兩個女子,退隐多年養了孩子還能有多大本事?再說,這玉面狐貍重出江湖的事也只是傳言吧,有沒有真的出來還不一定呢,只看功夫有什麽用,萬一是假的。”之前說不敬之語的人哼了一聲,但臉色已經是隐隐發白,不過還是裝作不以為然的樣子,嘴硬了幾句。
之前講述那人搖了搖頭,低頭喝酒,沒再說話。剛才還歡聲笑語的酒樓因為這一段對話而安靜了下來,大家說話的聲音也刻意壓低,好像生怕玉面狐貍會突然出現,取了他們性命。
不過玉面狐貍并沒有出現。
之前那人卻已經吃完,大搖大擺地往出走了,他想着本來玉面狐貍就不太可能回來,而且他說的又有何不對,女人本來就是要相夫教子的,打打殺殺哪有姑娘的樣子?退隐十多年,要是過得好誰會再出來,現在出來不是死了丈夫能是怎麽了?
他心裏滿滿的不服氣,走到門口,卻突然聽到一聲破風之聲,一道尖利的風滑過了他的頸項,劃了好大一道口子,他一摸,一手的鮮血。
“是,是誰?”他頓時就慌了神,他也不是沒有武功,相反,他的武功還算是不錯,然而卻完全沒有感覺到這偷襲是從哪裏來的。這現世報也太快了些。可能是因為他也只說出了這麽一句話,那尖利的東西就只劃破了他的皮膚,并沒有置他于死地的意思。他也無暇去想到底是怎麽回事,忙不疊地走了。
酒樓裏的其他人看了這一幕就徹底噤了聲,連之前小聲說話的都沒有了,大家默默吃完飯默默地走了,看着說說笑笑進來的人,若是生人也不說話,若是熟人則拽出去和他說不要來,生怕自己也受到波及。所以也就沒人注意,剛才劃傷那人的,是一塊碎瓷片,就是他們喝酒用的杯子碎了之後那個碎片,形狀花紋完全相符。自然也沒有注意到,簡陵他們這一桌上,還有一堆碎瓷片。
而簡陵也沒有看到韋靜流出手,也沒看到那塊碎瓷片,但看到韋靜流的臉色稍微好了點,他也放下了心,繼續安靜吃飯,和旁人沒甚兩樣。
他們吃完也就走了,本來今天韋靜流話還蠻多,和他平時一點都不一樣,簡陵還覺得很有意思。可現在又恢複到了以前的狀态,甚至比以前還要冷面一些。簡陵猜想是不是玉面狐貍和韋靜流有什麽關系,他心裏千回百轉,但并不敢和韋靜流求證,只能安靜如雞,陪着韋靜流一起走。
下午韋靜流找了人将他們買的東西送了回去,然後去買了馬車,帶着兩匹腳力的不錯的馬,又去買東西将馬車布置得舒适很多,想必不會和別的馬車一樣坐起來十分難受,一路上颠簸來颠簸去不如騎馬。
等到晚上,他們吃了彭城的小吃,在簡陵沒看到的時候,韋靜流已經取了通行的文書,兩人的身份證明。因為接下來走大路,沿途的城鎮都是要進的,有這些才不至于被堵在外面。雖然俠者以武犯禁,但韋靜流還是很遵守大周法律的,嗯,假造身份不算,這都是小事。
他們第一日就置辦好了大半的東西,很多是吃的。本來簡陵還覺得這吃的太多,他們到下個城市也不過幾天時間,到時可以再做置辦。不過事實上,在兩個年輕小夥子的努力之下,第一天所買的路上吃的許多東西,在衣服送到的時候,被吃完了。
十分憂傷。
簡陵看着還帶着甜味的空了的紙包,緋色從臉蔓延到了耳根,然而一直特別關照蜜餞的韋靜流未曾有一點點的心虛,把空紙包扔了,然後領着簡陵,到之前去過的店,又買了一番。
這次比之前買的還要多,他們也大概了解了自己的戰鬥力,之前那點東西看着多,吃着也快的很。所以這次他們備的多了些。
簡陵看着韋靜流似乎是偷笑的臉,覺得,這可能都是韋靜流故意的。
他果然是什麽都能料到,又有些,可愛。
取了衣服,兩個人又好好吃了幾頓,好好睡了一覺,把之前趕路瘦下來的那些都補上了,就上路了。簡陵之前身體還略虛,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最近運動的多,加上吃的多,感覺已經有了力氣,他腳上,大腿內側都被磨的很厲害了,腳上甚至起了繭子,卻也更加适應在外面的生活,不再覺得痛。
甚至在坐在柔軟舒适馬車上的時候都覺得自己可以下去騎馬走一陣子。
韋靜流趕車,簡陵當然不會這種事情,他當初學的是強身健體的武藝,因為傳統也有騎射一項,不過只是看着好看。于是簡陵有時在裏面坐着,有時出來騎馬,也沒有去幫韋靜流趕車。他們穿的雖然素淡,但是一看便知道不是普通的料子,加上馬車着實不錯,這麽一眼望去,就看出這二人出身不凡,看起來是很有油水的樣子。
于是,就有不知死活的人想要去會他們一會,反正看着也沒有幾個人,他們人多勢衆,總是能撈到些好處的。然而,并沒有人去煩韋靜流和簡陵,因為在他們還未走到韋靜流和簡陵面前的時候,就被另外一夥人解決掉了。
敵人變保镖,這也挺有趣的。
接下來趕路的日子還是挺有趣的,簡陵和韋靜流走的比之前慢,但也是兩三天便能到下一個城市休息。這次并不着急,反而是有種坐等敵人來的安逸感,他們在北上的路上順便看看周邊的山水,要是沒有追兵,那就完美了。
他們這邊當然也惦記着京城,簡陵惦記着父皇母妃,希望皇帝能好起來,一切都回到原來的軌跡上。而韋靜流想着和二皇子的約定,想着幫了二皇子該幫的事情,就脫身開來,再也不參這宮中的任何事情。
韋靜流足夠聰明,足夠理智,不然也不會十五歲就能經營一個人員衆多的幫會,更不可能有太高的武功,而除此之外,其實他讀的書也不少。
不過他們到底還是輕松一些,此時的京城,暗流湧動,很多情況和他們所知曉的,猜測的并不一樣。之前占優勢的大皇子并沒能扳倒二皇子,寫了事态緊急的信的二皇子在自己府裏悠然自得,兒子丢了的貴妃娘娘也沒有慌亂,反而是守在老皇子身邊,成了對于大皇子和二皇子來說的一顆尖銳的釘子,眼中釘。
枕邊風是這事件最有效的東西,如今老皇帝雖然重病但并不是一直昏迷,也有清醒的時候。要是貴妃娘娘吹吹枕邊風,老皇帝說不定就會把皇位傳給簡陵,昭告天下。大周歷來傳嫡不傳長,要是把皇位給簡陵,也不會遭到非議,只要将貴妃變成皇後即可。
他們要是想要□□,就要被扣上大逆不道的帽子。
于是,大皇子坐不住了。
“皇上。”祁貴妃,也就是簡陵的母親,給躺在龍床上的皇帝喂了藥,皇帝全天一大半時間神智都是不清醒的,太醫每日都來看,研究對策,也沒有成效。旁邊宮女遞過來帕子,祁貴妃接過來給皇帝擦了擦嘴,站起來。
“好好照看陛下。”祁貴妃道,說着便向外走,要回自己的寝宮,然而她沒想到的是,自己剛到門口,就被攔住了。
“娘娘,您最好還是呆在裏面陪着陛下,不要亂走,這樣我們都好做,請不要為難小的。”門口一個年輕侍衛攔住了祁貴妃,祁貴妃擡頭看着他,他也看着祁貴妃。祁貴妃貌美,即使已經三十多歲,是一個孩子的母親,但保養的很好,氣質也渾然天成,仍然美得不可方物,任誰看了都忍不住心軟些。不過即使是這樣,那侍衛也好不松口,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看着蠻有意思。
“是大皇子讓你來的?”祁貴妃問道。這大皇子最近的動作她都知道,卻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在自己這裏下手。
那侍衛沒說話,便是默認了。
問完這句話,祁貴妃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侍衛,目光從容淡定,被美人這樣注視,竟然是看的那侍衛心都有些慌了。他将看着的目光收回來,讓自己不受她的幹擾。
大皇子早說過,這女人是個厲害角色,不然也不能在這種時候還能讓五皇子,也就是簡陵逃離京城。不過他的任務是不讓她有和外界接觸的機會,此時老皇帝卧病在床,已經昏昏沉沉了幾天,她又被堵住,諒是她有通天的本事,也翻不出什麽花樣來。
祁貴妃沒有再說話,回到屋裏,老皇帝在龍床上躺着,并無清醒的跡象,眉頭還皺着。祁妃看着這個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人,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這麽鐵血手腕的一個人,生出的孩子個個也是手腕鐵血。然而他這一病,狼子野心便都顯露出來。還沒說他就不會醒來,就開始争奪下一任皇帝的位置了,真是,心急。
祁貴妃沒再去找那個侍衛的麻煩,就在龍床邊上坐着。過來看着她的,不僅有大皇子的人,也有二皇子的。之前大皇子找到了二皇子的軟肋,刺了,卻發現這都是二皇子的計謀,所以現在二皇子過得也還蠻滋潤的,反而是大皇子有點氣急敗壞。
等到晚上,外面送來了晚膳,侍衛給宮女讓了個道,宮女一進去,卻是翻了手中的盤子。
“祁妃娘娘不見了!”她這一喊,外面的人都知道了,老皇帝也動了動,但是并沒有人管他。消息到了大皇子那邊,大皇子懷疑是二皇子放的。
然而消息到了二皇子這裏,二皇子懷疑是大皇子放的。
二人互相猜疑,可是二皇子底氣足一些,簡陵還在被他掌控,到時拿來威脅祁貴妃也是極好的。
他自然不會考慮簡陵成為皇帝的可能性,他不過是個被養廢了的皇子,除了他那個娘,他還有什麽優勢?
不過那女人真的不好對付,大皇子二皇子兩夥人暗地裏手忙腳亂了好一會兒,等到大皇子親自駕到看父皇的時候,祁貴妃卻已經在床邊坐着了。
祁貴妃沖大皇子笑了笑。
“父皇好些了麽?”大皇子給老皇帝喂了藥,看起來倒像是個孝子。
“老樣子。”祁妃道。
“許久不見五弟,我都有些想他了。”
大皇子笑着看着祁貴妃,果然看到她的臉色微變,遂覺得自己捅的這一刀真是恰到好處。
“殿下是想和我說,陵兒在你手裏麽?”卻沒想到,祁貴妃還是微笑着看着他,并且将他的打算說了出來。他不知道簡陵在哪裏,不過可以裝一裝,卻被祁貴妃直接點破。
“我知貴妃娘娘一直寵陵兒,作為大哥,我也十分喜歡陵兒,此次他失蹤……”大皇子轉了話頭。
“那就麻煩殿下去找找陵兒,我這幾日想陵兒想的緊,若是大殿下能夠将他找回來,等到陛下醒了,我自然也不會虧待了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