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還其道

本來鯊口以為海裏有什麽死浮(大型動物或者魚的浮屍),把這些鳥兒漂帶到這裏,但是現在一看,那些鳥兒漂飛得很散,遠遠近近都有些,不像是盯着什麽死浮。

“不對呀,真的不對呀!這些鳥兒這樣是尋不到食,活不了的。特別是那種鷺鳥和長喙黑面鳥,它們都是吃小貝小蛤這些灘食的。”

“你說吃什麽?再說一遍!”魯一棄很少有這樣激動的言語,他的聲音和腔調讓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就連船尾下都傳出一聲輕微碰撞木板的聲響。

“我是說,它們吃、小貝小蛤、這些、灘食。”壯碩的鯊口在魯一棄激動地詢問下,說話變得有些怯怯的,他不知道自己什麽地方說錯了。

“灘食!你說灘食!”這趟海上之行,魯一棄一直都在尋找着“灘”“琅”“福”這幾個字,現在終于有人說到這個“灘”了。

“如果這些鳥兒像你說的是吃灘食的,那麽這附近肯定有海灘。”魯一棄這句肯定的話裏其實帶着太多期盼,他希望這裏的些能人中有這樣一兩個能證實自己的這句話。

沉默,船上的這些能人高手都以沉默來附應魯一棄。因為他們都無法用事實來證明這句話,這裏遠近都是茫茫大海,真的看不到一點海灘的痕跡。

沉默中漸漸多出了一種聲音,那是前些天風中一直都夾雜的嗚鳴聲。現在這種聲音重新出現,說明對家的船只已經找準引兒追上來了。

瞎子很明顯地身體一抖,臉上歪扭出一個痛苦難受的表情。與此同時,船尾下鉛铊再次飛出,目标是鯊口的後腦。

如電光閃爍,如金鐘脆鳴,鯊口和瞎子同時出手。雖然一個沒太多準備,雖然另一個狀态欠佳,但是共同的努力讓鉛铊這次的流星打法失敗都很徹底。鉛铊被迫甩了個有力的弧線落入水中,随即再從水中拔出,沒入到船尾下不知什麽地方去了。

鯊口和瞎子沒有一點興奮的表情。剛才的一擊讓他們又一次體會到高手技擊的功力。他們兩個的手掌都在發麻,虎口發燙,指骨階生生的疼。兩個行家裏手都很清楚,這是位置角度幫了忙,如果是直面一擊,他們兩個誰都沒有能力阻擋。

但這一擊卻讓步半寸有了意外的收獲,鉛铊落水的聲音讓他聽出了不對勁:“這裏的水深好像淺了。不對呀,還看不見海岸子,哪會這麽淺?”

“水淺了!”魯一棄眼睛一下子亮起,心中的雲霧頓時開了。

他極力壓制住興奮和說話的聲音說道:“這裏有海灘,這裏就是海灘!”

對于魯一棄說的話步半寸和鯊口沒懷疑,因為他們根本就不信。這海灘怎麽會在這裏?海子底面嗎?

魯一棄沒有解釋,而是繼續小聲問步半寸:“步老大,你估摸這裏的水深能走多大船。”

“三艙底高。”步半寸答道。

魯一棄不明白這三艙底高意味什麽,就繼續問道:“對家那大船能行嗎?”

“能行。”

“再淺呢?”

“再淺一艙就難行了。”

魯一棄眼睛轉了下,迅速趴在步半寸的耳邊說了兩句,如果說前面的話是刻意小聲不讓下面的人聽見,那麽剛才的舉動就是絕對不能讓下面的人聽到,否則就會前功盡棄。

吩咐完步半寸,魯一棄然拔出駁殼槍,站在船尾。這一刻,他顯得很是意氣風發,一副獨當關敵百夫勇的氣勢。

步半寸雖然不相信魯一棄的判斷,但是對于魯一棄的吩咐卻是沒絲毫折扣地去做,這種現象是下意識的。所以他雖然很擔心魯一棄做的決定,卻依舊拉着鯊口踮貓步悄悄溜下舵臺,鑽到艙裏去了。

舵臺上只剩下魯一棄和瞎子,而此時的瞎子情況很不好,也不知道他到底什麽地方難受,只是低着頭,拄着盲杖不住顫抖着。

魯一棄此時已經顧不得瞎子了,他巍然地站在舵臺上,離着尾舷有兩步遠。然後将心境平複下來,聚氣凝神,抛卻一切雜念,迅速将自己的狀态調整到超感的狀态。是的,他知道自己該做什麽,怎麽去做,但他心裏确實也不知道這樣做的結果到底會如何。

魯一棄調整好的這種狀态可以感覺到各種氣息、氣相,可以感應到很多無形的氣場。但是他卻找不到船尾下老叉的痕跡。他心裏暗自估計老叉應該藏在和大海極為貼近的位置,這樣他這個高手挾帶的氣場才會被大海的氣場掩蓋,無法察覺到。但此時老叉藏在哪裏已經不重要了,魯一棄現在要感覺的不是這個,他要感覺的是那個随時會發起致命攻擊的鉛铊。步半寸和鯊口忙其他事情去了,瞎子狀态又變得極差,現在應付這東西的主要責任落在了自己身上。他清楚自己這樣做很冒險,如果對手不知道自己底料,自己還有五分把握,可是現在面前這個對手已經知道自己有幾分料了,自己這樣的做法還能混得過嗎?

“很好的天氣,可是你卻享受不到。”魯一棄的話語平靜沉穩,似乎帶着一種磁性。“不要貼水太近,濕氣侵體不好受的。”

“真厲害,我從出北平到這裏,一路碰高手無數,只有你試出了我的底料,真的很厲害。”贊譽的聲音一樣極度平靜。

“知道嗎?現在這裏只剩下我一個人了,你知道我的底料,現在完全可以輕松出招制住我,脅迫我去尋到寶貝。”

這句話魯一棄說完後有些後悔,他覺得自己這樣說有點沒話找話的意思,而且還像帶些扮家家那樣的幼稚。但是他卻不知道,江湖高手爾虞我詐、豪漲理橫的話聽得多了,對這樣幼稚的話反倒捉摸不透,更何況一向說話冷靜嚴謹的魯一棄突然說出這樣帶些玩笑、愚弄、無賴味道的話語,在別人聽來只有一種判斷——置坎。

說這話的時候,風中的嗚鳴聲在迅速升高,明顯有種由遠及近呼嘯而來的趨勢。兩聲尖利的鷹嘯刺破長空,讓人感覺心中猛然一緊,很是不舒服。看來對家開始在發力追趕了,并且越來越近。

旁邊的瞎子口鼻間不斷地噴着粗氣,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盲杖尖在甲板面上都有些移動了。

“嘿嘿,您也不用費氣力下套,只要船是這樣直行,是坎是扣我都不搭沿兒。”果然是個奸猾的老江湖。他也許看不到船尾上的情形,但貼住船體板面卻多少可以聽出上面發出的動靜,瞎子發出的聲響讓他輕易就知道魯一棄有些話是在說謊。由此可以判斷上面所有的努力都是在誘自個兒出手。行走江湖最忌個貪,得了寸還想進尺難免就會踏坎入扣。老叉辦事很實際也很有裕度,他覺得自己能做到現在這個程度已然不易,餘下的還是等後面的主家正莊到了再做決斷吧。

魯一棄不太習慣說謊,低劣的謊話輕易就被對家一下就識破了。下面的老叉不會出手,而這也正是魯一棄所希望的。所以到現在為止,一切還是按魯一棄預想的進行着,于是他的狀态變得更加自然放松。

也就在此同時,鐵頭船不着痕跡地加速了。這是用極緩極緩的節奏一點點提的速,所以很難察覺出來。

“你不是摸清我的底了嗎,不想正面再試試斤兩?往往最初的判斷是會發生錯誤的。”魯一棄繼續平緩地說着。

“呵呵!不用了,我這人最相信第一感覺。而且要真傷了你沒人啓寶構,我也是沒法擔待的。”

“你說這趟走後,我要用個假寶騙你,你能辨得出嗎?”

“那就不是我的事了,我只管盯你到點兒。其他事有其他人去辦。”

“要是我說的那地方根本沒寶,你如何擔待?”

沉默,長時間的沉默。魯一棄不允許這樣的長時間沉默,不能讓他的思緒沉靜下來,因為這樣子很容易發現其他一些事情。于是他緊接着又問一句:“要是我寶貝入手随即毀了它,你又如何擔待?”

這次下面的反應很激烈:“最好不要發生這樣的事情,這樣的話我雖然很慘,但我也不會給你機會,也不會給讓我很慘的那些人機會。”

“這話什麽意思,我聽不大懂,聽不懂就不存在威懾力,沒有威懾我還是會那樣做的。”

“我不是朱門中人,只是家小都在他們手中。我的職責就是走這一遭,完事後各不相擾。你要把這事情一破,我就會落個身家全無的結局。要是那樣我也就管不了許多了,只能是拿你做籌碼,或者就是你我同歸于盡,大家都落得個欲消念無。”

“朱門中人放心你與我同行,你以為他們考慮不到你所想的嗎?我倒覺得你這遭走完,不管成功與否,都不會有個好結局。而我只要不讓寶貝入朱家手中,他們總要有萬全之策保我周全的,你說對吧?”

“你是要逼我現在就出手挾住你嗎?”下面的聲音低沉而兇狠,如同一條嗜血的惡狼發出的喉哼。

“我的意圖是什麽你不知道嗎?你不是摸到我底料了嗎?”不愛發問的魯一棄此時反問句一個接一個,如同層層疊疊不住不休的波浪。因為他知道不能給對手平心靜氣的機會。船尾的水花已經變得很是沸騰,“救命翻輪”已經達到一定速度了,鐵頭船在風力和人力的雙重作用下變得越來越快。

風中的嗚鳴聲變得弱了,空中的鷹嘯也遠了。瞎子身體的顫抖也平緩下來,盲杖已經直直地拄在原處不動了。

魯一棄在繼續,他知道自己必須繼續:“不過我想你不會也不敢,現在制住我?你有把握嗎?剛才我不就勸你試試看的嗎。”

下面的人沒有搭話,他再次沉默了。

“怎麽,你沒……”魯一棄知道應該繼續擾亂對方的思緒,分散他的注意力,但是這句話剛出口,他就說不下去了。感覺中一種無形的壓力從船尾下面升湧上來。難道自己弄巧成拙了,激起了對手的殺心。不應該呀,就老叉隐伏這麽些年的那份定力和忍性,不會因為自己幾句話就把持不住。要麽是他發現自己這裏耍的是空城計?還是識破了自己的計劃?

面對這樣的壓力,魯一棄能做的就是将複雜的思緒收斂,然後忘卻一切,将持槍的手臂緩緩擡起。

“你剛才在上面說水淺了,這裏就是海灘對不對?”沉默許久後的老叉突然幽幽地問了一句。

這回輪到魯一棄沉默了,他知道剛才自己疏忽了,更低估了。和步半寸讨論水鳥海灘時,只是放低了聲音,卻沒有完全斷了下面的音兒,只有在吩咐他們下去踩翻輪時才做到不讓下面的人聽見。這老叉果然非同一般,他不但聽清了自己說的話,而且似乎還在這話裏發現了些什麽,想到了些什麽。

同樣,老叉也不會讓魯一棄沉默太久,他必須在短時間裏證實一些事情。

鉛坨挾帶着狂勁的風聲橫掃而來,力道是極度兇悍的,準确度卻很欠缺。這一招幾乎沒有确切的目标,有些像撒網撈魚,撞誰是誰。

即便是這樣,魯一棄和瞎子都在鉛坨橫掃的範圍之中,他們可以躲避,也可以推擋。躲避的話,魯一棄做不到,他的動作沒有那樣迅捷。瞎子眼下的狀态也很難确定他是否可以躲開。推擋的話,魯一棄所具有的能力,肯定是螳臂當車,而瞎子呢,就算狀态好時,都不一定抗住這樣一擊,何況現在。

只能依靠其他人或者其他手段來化解這樣一招了,問題是誰是其他人,誰又有其他手段。

槍身響了,連續地響了。鉛坨停頓了,調頭了,回旋了。

就在鉛坨飛上船舷的剎那,魯一棄已經清楚自己該怎麽做了。聚氣凝神,腦靈神暴漲離體。于是那牽住鉛坨的棕灰色繩索在他感覺中瞬間變得很粗,離得很近,他覺得自己就像可以将槍口貼緊了繩索開槍一樣。

唐代印度游僧阿拜格著《赴東勝途見》中有錄:經哥什爾,遇漠窟枯屍無數,盡覆毛發,尺長左右。骨撚如灰,其毛發卻刀割不斷。地居者言其為食石毛人族聚屍之窟,已為偶見。

如此刀割不斷的毛發編制而成的繩索當然也不會被槍打斷。

繩索雖然不斷,但魯一棄射擊的位置卻是恰到好處。連續的子彈都擊中在一個點上,讓質地柔軟受力後卻平直的繩索出現了一個新着力點。于是帶鉛砣的前端轉折了,攻擊的方向變化了。最後在鉛砣勁道的帶動下,打着小旋兒消失在船尾下面。

探底繩竄上尾舷的時間極短,全部的過程也就和打個閃兒相仿。可就是這樣一個打閃般的過程,讓魯一棄覺出有些不對勁來。

“啊!好眼力勁兒!”船尾下首先發出的是這樣一聲感慨。

“真的只有你一個!要不然輪不到你發手。”老叉似乎忽略了瞎子的存在。“他們都去踩翻輪了吧,就現在的水流和風速,你這船達不到這流勁兒(動力的意思)。”

“這裏雖然水淺,三艙底高要再淺一艙底,憑你這船速,那也要走個大半天。”這句話已然完全表明對手知道魯一棄的意圖了,“這大半天的時間後攆的肯定能追上,你說呢?”

魯一棄自然空靈的心境猛然一亂,對手确實是比步半寸、鯊口那些人高出許多的老江湖,這麽短的時間裏就完全識破了自己的計劃。

船尾下發出一身輕微的“咯嘣”聲,這樣的聲音夾雜在海浪聲中不是魯一棄能聽出來的。但旁邊的瞎子卻絕不會讓這個異常聲響逃過,他低垂的尖削頭顱微微一擡,有些艱難地吐出兩個字:“改坎!”

兩個字提醒了魯一棄,自己剛才不斷用言語擾亂對方的思緒和洞察力,以便讓自己達到計劃悄然實施的目的。而現在對手也是在這樣做,以己之道還制于己身。剛才鉛砣飛出時的确是不對勁,那是因為這次竄出的探底繩比上兩次長多了。老叉這是在拆解固定住舵頁的繩尾,為了掩飾自己由此發出的動靜和微小變化,他以一次目标不明确的進攻來混淆上面人的覺察能力。可最終還是沒有逃過瞎子的耳朵。

魯一棄顧不得太多了,朝着船尾舷沿邁出了僅有的一步。這一步走得并不太穩,因為船在他邁出這一步的過程中有了些許的變化。要是在他能保持自然空靈的狀态下,這種變化對他沒有絲毫影響,而現在他慌亂了,着實慌亂了。

駁殼槍伸出了舷沿,往下面舵頁的位置射擊着。此時的射擊很盲目,沒有準确的目标,也沒有明确的目的,只是下意識地把開槍當成了一件事情在做,一件必須做的事情在做。子彈大多射入了海裏,只有極少幾顆射在舵柱和舵頁上。但這所有一切都改變不了接下來發生的事實,船轉向了,調頭了,在一個不大的範圍裏轉起了旋兒,就像剛才對手鉛砣落回時那樣打着旋兒。

射完一匣子彈的魯一棄跌退了兩步,以一種極度沮喪的神态跌坐在了甲板上,這次是他北平出來後遭受的最大打擊。到目前為止,這是唯一一次能面對面徹底擊潰他心理的對決。沮喪的同時,他還奇怪,對家青衣人那樣的絕頂高手,自己都能應付自如,而這老叉在自己感覺絕不可能達到青衣人那樣的造詣,怎麽他就能不為所攝,并且窺破自己的用意,同樣施加于自己。

“這雜犢子改了圈向,我們要幹等着兜網子了。”沖出船艙的步半寸也失去了平常的鎮定和沉穩,對着船舷下大聲吼道:“你個嫖娘養的沒頭龜,有本事上來,我揭了你的龜殼做蔔具。”

魯一棄聽了這話苦笑了一下,他是頭次聽步半寸這樣惡毒地罵人,也是頭次發現步半寸這樣會罵人。其實這些個撈魚為生的在港口上魚時,少不了與販子、店家、運夫鬥口,罵人都練出來的。

“是哪個捂了八天的臭貝瓤子,鑽出了你這樣個爛頭爛尾的蛆蟲。”

步半寸繼續惡毒地罵着。這罵聲讓沮喪的魯一棄精神突然一振,迅速把槍裏換上一匣子彈。他希望自己沒能做到的事,現在步半寸能夠罵到。此時要能将老叉激出,幾個人合力除了他,重新調整航向還是來得及擺脫對家的。

“你個縮娘腚裏只出屁的蟹糞袋,老子等着你來舔腳泥呢。”

“狗臊根子一硬冒出個你……”

步半寸是翻着花兒地罵,可下面卻連個急促的呼吸聲都聽不見。倒是遠處風中的嗚鳴聲越來越響亮,空中獵鷹的唳嘯越來越尖利。

鯊口快步跑上了臺,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來了嗎?!”艙臺下的女人緊張地問。

“東十五線網直頭(正東偏南十五度),日頭齊杆(太陽升到桅杆高的時間)就到,鞋數三片鴨拐子(兩艘三桅帶劃槳的船)。”

鯊口說的話女人聽不懂,魯一棄也聽不懂。

但是步半寸能聽懂,他的臉色變了,咒罵聲也顯得急促而慌亂了。

船尾下的老叉能聽懂,于是他也終于打破沉默了:“步老大,省省唾沫星兒吧。要你這樣一罵我就被激上火,那早就沒命喝江湖這碗水了。原本是打算松着你們扣兒,讓你們啓寶來着,然後我們再收扣攏兜。你們倒也都不是省油的亮盞子,硬是折騰着要走勒扣啓寶這路數。”

步半寸止住了罵,有些無奈地止住罵,老叉的話讓他繼續罵下去已然沒多大意思了。

“都等着吧,我瞧這順風順水的,也不用日頭齊杆的辰光,那兩大舟子就能到。說實話,也許合着天數就該如此。原先四只大舟子尾着我們的,只是趕在前面的兩只可能毀在倒海樓裏了,後面這兩艘好像是被倒海樓的餘浪推移了航線,反倒湊巧覓到我們這船的影兒了。”

步半寸不但止住了罵,連呼吸都放輕放緩了。

“我是真沒有留引子,就算留了被倒海樓一沖也不知道到海子的哪個旮旯裏去了。那只瓷瓶剛出水時我瞧着稀奇古怪的以為是個寶,後來拿在一塊兒時間久了,我感覺自己身上被對家種下的活靈符(類似下蠱、屍腦蟲這些定時發作的制人手段)有異動,這才覺出那瓶子上附着怪異。”

步半寸從衣帶上扯下些棉布絲線,撚成個團團抛在水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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