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少年游(十)

等到韋靜流回來的時候,簡陵也已經回來一陣子了,他倒了一杯茶喝,試圖去掩飾自己的情緒。

韋靜流看到簡陵,表情很平靜,只是有些急迫,他将簡陵打橫抱起來,簡陵有些被吓到,手上的杯子也沒來得及放下,他手一松,掉到了地上,茶水濺了二人一身。

韋靜流卻并未受到影響,他将簡陵放在床上,然後欺身壓過去,吻住簡陵的嘴唇。

這一次的韋靜流有些瘋狂,仿佛狂風暴雨,親吻從脖頸蔓延下去,動手去解簡陵的腰帶。簡陵被他親的喘不過氣,淚光盈盈。他想起之前和祁貴妃說的事,伸手抱住韋靜流,抓着他背上的布料,在他身上深深吸了一口氣。

“簡陵。”韋靜流突然叫出他的名字,簡陵嗯了一聲,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

他從未告訴過韋靜流自己的真名。

他知道了。

簡陵已經被脫到半裸,此時反應過來,只覺韋靜流剛才叫那一聲簡直如同驚雷。他推開韋靜流,抓着被子将自己裹起來。

“簡陵。”韋靜流的雙眼是紅的,他看着已經躲到了角落的簡陵,衣衫淩亂,頭發也有些散掉了。

“韋靜流。”簡陵看着韋靜流這樣,心中驚懼,但還是顫抖着伸手去摸他通紅的眼圈。

韋靜流在聽到大皇子的話的時候,瞬間就什麽都明白了。為何二皇子會讓自己去将簡陵抓起來,為何最近會感覺簡陵看向他的眼神有些愧疚,為何簡陵一直不敢看他的那道疤。

可是,他喜歡簡陵啊,無法克制,雖然時間并不長,可是他覺得沒有簡陵就不行。他甚至都打算好了什麽都不要,和簡陵一起隐居,再也不回來。

可是簡陵是皇子,他那樣的人,又怎麽可能放棄一切和自己走呢?

還有小時候的事情,他難以不介懷。疼痛其實是次要的,縱然是一直以來肩膀在刮風下雨的時候都會疼,可是讓他難過的不是疼痛本身。

而是那一箭所改變的,他的命運。

如果沒有那一箭,他可能會在宮裏住上一段時間,也許會和簡陵成為不錯的玩伴,也許,之後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他便可以做一個和簡陵一樣,父母雙全,備受寵愛的纨绔。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他對簡陵的恨,與其說是恨他這一箭,不如說是遷怒。将自己身上的那些不幸,都歸于這一箭。

道理他都懂,但他還是恨。

道理他都懂,但他還是愛。

韋靜流的眼睛通紅,但最終也沒哭出來,簡陵的眼睛也是紅的,不過也沒有流淚。他們就這樣互相看着,看了很久。

“你走吧。”韋靜流輕聲道,然後出去,要了個新的房間。簡陵自己在屋子裏,過了很久才将衣服穿上,他将祁貴妃留下的報信之物點了,沒過多久,便有人來将簡陵接回宮。簡陵到了宮裏,換上衣服,看着熟悉的房間,仿佛是自己從未離開過這裏一樣。

也從未喜歡上誰,自己一直都是一個人,自得其樂。

不過,并沒有過幾天,簡陵便收到了消息。

韋靜流在城郊,被大皇子的人圍攻。

簡陵聽到之後,便馬上讓人去準備,他要去救韋靜流。不過,祁貴妃明顯準備的要比他早,簡陵剛剛吩咐下去,便有人來給簡陵換上衣服,和簡陵一道,出了宮,與祁貴妃的人手接應,去找韋靜流。

其實,對圍攻韋靜流這件事,大皇子是懵的,他好像是喝了酒睡了一覺,結果醒過來的時候就聽到手下來報告韋靜流已經被困住,随時可以取其性命。大皇子的腦子有些混沌,然而屬下拿來的手谕卻真的是他自己的字跡,大概是喝的有點多,太醉了。

大皇子自然不是不懷疑這其中有貓膩,他能下手谕竟然記不得這其中肯定有什麽。但是,韋靜流已經被圍攻,他不可能拖兩三天的時間去查明真相然後再去決定怎麽處置韋靜流。因此,大皇子便直接讓人備馬,韋靜流這般的人物,還是需要親自出馬的。

親自出馬的還有簡陵,簡陵明顯比大皇子要快一點。他到的時候,便看到裏外密密麻麻的人,拿着武器,網繩,對付韋靜流一個便大動幹戈。

“将他救出來。”簡陵下令,這邊便往裏沖去,一時間,大皇子的人有些被打散。簡陵仿佛是瘋了,在周圍人的保護下,不管不顧地便往裏沖。

“韋靜流,你還好嗎?”印象中的韋靜流,無所不能,可是在如此多人的圍攻之下,卻也絲毫也看不到了。簡陵突破一層,卻還有一層人圍過來,本來是韋靜流被圍攻,此時卻變成了簡陵帶的人和大皇子的人的互毆。

韋靜流在人群中心,他從開始被偷襲,到現在已經足足兩個時辰,天色已暗,卻沒有月亮,星星也是零零散散幾顆,散發着昏黃的一點點光芒,天很黑,但是被火把映的很亮。

他身上有點血跡,不過并沒有受什麽傷,就幾道小口子,一人對那麽多,車輪戰太消耗體力。韋靜流現在被圍的嚴嚴實實,便是有再快的速度,也難逃這天羅地網。好在周邊的人也不敢輕舉妄動,如此,他便得以保存體力,伺機行動。

在簡陵往裏沖的時候,韋靜流便聽到了他的聲音,但是他沒有動。他聽着他的聲音,呼吸間都覺得有點疼,便揉了揉自己的心口,深吸了一口氣,但沒有回應。

“你等着我。”簡陵穿着皇子的衣服,大皇子的人還是有些忌憚的,不過簡陵身上還是落下了幾個口子,他卻似乎感覺不到痛,只是一味地往裏沖。

一層又一層,感覺離韋靜流越來越近,簡陵帶的人不少,此時大皇子那邊已經損失慘烈,然而大皇子還沒來,是退是進,還需他來定論,大家出手也就猶豫一些。

這一猶豫,簡陵便幾乎要沖到了韋靜流面前。

“韋靜流!”簡陵大喊一聲,韋靜流突然起身,長劍出鞘,突破重圍,不多時便看到了簡陵。這是他也不再矯情也沒遲疑,縱身上了簡陵的馬,一只手摟着簡陵的腰,和簡陵一起往出推。

“你受傷了。”韋靜流也不知道自己該是如何的心情,只是淡淡說道。簡陵被他一句話說的眼角泛紅,卻沒有說什麽,只是抓緊了缰繩,策馬便要離開。

“想要走,還沒問我呢。”雖然出發的晚了些,大皇子到底也是到了,他也在馬上,看着簡陵和韋靜流,嘴角翹起。

“何須問你?”簡陵碰到大皇子倒是很有底氣,雖然比身後的人矮了一個頭,不過在馬上也不顯,反而因為自己的馬比較高,對着大皇子還是居高臨下的。

“哦,皇弟來了啊。”大皇子看着簡陵,笑着說道,“皇弟離宮一年看來長進不少,也會護着男人了,要是父皇知道了不知道是什麽想法啊。”

“總比皇兄千人圍一人還被人家跑了的好。”簡陵很久沒有這麽牙尖嘴利了,不過此時倒是很舒爽。

大皇子被觸到了痛腳,也只是收斂了笑意,輸人不輸勢。

說來大皇子也是虛的,他沒想到簡陵竟然回來,還讓韋靜流真的突破了出來。現在老皇帝還沒死,他也不能明目張膽地對簡陵做什麽,竟然是真的被掐住了痛腳。

簡陵和韋靜流自然也看到了當前形勢,和大皇子多說無益,此時要盡快離開,越拖變數越多。

這麽想着,簡陵便下令盡快撤離。然而,他們不過往前走了幾步,就看到前面有黑壓壓的人過來。

那是許多的黑衣人,動作整齊劃一,幾乎是悄無聲息,此時才逼近過來,看起來至少也有七八百人,他們從缺口處迅速補了上來。

韋靜流握着劍的手緊了些,大皇子也看着這群人,眯起眼睛,不知道是敵是友,不過很快,他便發現這群人是沖着簡陵和韋靜流去的。

于是大皇子便往後退了退,同時下令務必生擒韋靜流和簡陵,盡量不要傷到簡陵,韋靜流的話若是不行死了也沒事,但生擒便賞黃金千兩。

局勢幾乎瞬間扭轉,本來已經突破了重圍,此時韋靜流和簡陵卻被兩股勢力圍在了中間。韋靜流深深吸了口氣,還是從大皇子的人那邊突破。而簡陵帶的人在這兩波人的圍攻之下便顯得不夠看了。

他們是被派來支援韋靜流的,但是最主要還是保護簡陵,大皇子雖然下令是盡量不好傷到簡陵,但難免有不長眼的,刀劍無眼,這混亂之中不可能不管簡陵。

這樣一來,他們便多有顧忌,簡陵被護的嚴實,韋靜流只出了幾招,感覺不便,這般拖延最後簡陵帶來的人恐怕都會被殲滅。他便飛身下馬,還是靠着簡陵這邊,卻是搶了一匹馬來騎。

簡陵心急,想要離韋靜流近一點,可是手下并不聽令,中間總是隔着一堵人牆,簡陵就只能隔着人牆突圍,看着韋靜流的體力漸漸流失,漸漸支撐不住。

距離開始被圍,已經足足過去了三個時辰有餘,縱是韋靜流功夫卓絕,在此強力的戰鬥之下,也已經是強弩之末,體力幾乎耗盡。可是圍攻的人卻還是如此之多,看起來都是神采奕奕的。

韋靜流向後退了一步,離簡陵那邊更近一些,将背後留下,至少不會腹背受敵。然而場上又是何等混亂,不知何時有人悄悄混入簡陵那邊,此時看到機會,正好從韋靜流後背突破。

韋靜流只覺得一陣鑽心的疼痛,已經是被人從後背開了一個大口子,刀尖幾乎穿到前胸,他回頭一劍,取其頭顱,然而因為失血一陣顫抖,手上無力,只是将劍砍了一半進去,手便不由自主地松開些許,等到他又抓起來時,免不得又受了幾刀,鮮血噴湧。

簡陵看韋靜流這樣,已經顧不及自己會不會在混亂戰局中受傷,策馬沖出來,過去想要将韋靜流拖到自己馬上,卻因力氣不夠且被幹擾連自己都被拖了下來。

中間韋靜流拉了一下簡陵,墊在他身下,兩人跌到了地上。韋靜流本來就受傷頗重,此時猛然落地,立時昏厥過去。簡陵沒想到弄巧成拙,連忙抱住韋靜流想要把他護在懷裏,看着插在他身上的刀卻不太敢動,也不敢□□。

因為有不能傷簡陵的禁令,此時簡陵周圍空出了一個圈,簡陵抱着韋靜流滿身是血,手指都在顫抖,大皇子騎馬施施然過來,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

“五皇弟,你看,你竟然如此沒用。”大皇子笑着說道。

簡陵只是顫抖,并沒說話。

“五皇弟金枝玉葉,你看他現在已經不行了,不如我們來做個交易?”

“什麽交易?”簡陵仰頭看他。

“五皇弟的命自然是比他一個江湖莽夫的命值錢的,不如我們就來換。只要五皇弟廢了自己的經脈,并且保證離開京城再也不回來,那皇兄就放了他,找人給他診治。這樣你們正好可以雙宿雙栖,廢人配廢人,也是再好不過了。”

簡陵聽到大皇子的話,氣的不行,若是往日定然要沖上去和他拼命,然而自己現在是被圍困的,受制于人,他看着韋靜流因為流了太多血而變得蒼白的臉,他的呼吸已經微弱起來,怕是已經禁不住了。又想起是自己小時候傷了他,如今韋靜流的右臂還是不太好用,雖說是雙手用劍,但天生的右撇子用左手也是不舒服的。若是沒有那一箭,那麽韋靜流也許今日便不會這樣呢。

簡陵一急,便開始胡思亂想,本來建起的心理防線瞬間被打破,之前裝出來的鎮定自若盡數被化解,心中只剩下了悲戚,悲戚了,便開始軟弱,從全副武裝的簡陵變成以前一樣沒有用的簡陵。

但他還是有一點用的,至少還能換來韋靜流的命。

“好。”簡陵右手握着劍,便砍向了自己的左臂。

劇痛中,簡陵昏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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