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撞空

撞空

“昊,不要……”

他醒了過來,突然的渴望和空虛向他襲來。他睜開眼睛,看到了夜色中的荷塘,想起那個夢,不禁用手捂住了額頭。這幾天因為腿腳不便,兩人之間多有觸碰,也難怪會做這樣的夢。

章昊的手還虛虛的搭在他的腰上,他輕輕轉過頭,看着他熟睡的臉,平日裏冷俊的側臉,在月色中柔和了下來,溫和純淨,竟像是初見時的模樣。

“怎麽了?”似是有所覺,章昊醒了過來,嗓音慵懶沙啞,他打開床頭燈,問道:“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韓維辰拿被子遮掩了一下,支吾道:“想喝點水。”章昊下床給他調了一杯溫水,把他微微扶起來,要喂他喝。韓維辰心裏吐槽,他傷的又不是手,自己能喝。但他正心虛着,沒有反對,就着章昊的手喝了半杯。

章昊看他低垂着眼,乖巧的樣子,喉嚨也跟着抖動了一下,就着杯沿的痕跡,把剩下半杯水也喝了。他有些不自在,躺下後又縮回了被子裏。

再次熄燈上床後,章昊在他唇角吻了一下,輕輕的把他擁在懷裏,睡了過去。

他怔了一下,在黑暗中,用手撫摸了一下嘴唇。

第二天早餐時,在章昊喝牛奶的時候,韓維辰的眼神總是時不時地掠過他。頻繁到連章昊都有所察覺。問他怎麽了?是不是想要拿什麽東西?

他搖搖頭,壓下那些突如其來的隐晦的心思,想着自己确實單身太久了。

一般吃完早飯,章昊會推他到有陽光的院子裏走走,但今天卻叫蕭伯陪他。估計是有客人,又不放心他一個人待着,所以讓蕭伯陪着他逛逛。

章家的庭院,花草樹木錯落有致,既有精巧雅致的花圃,也有野趣天然的樹林,一派郁郁蔥蔥的景象,燦爛陽光下,葳蕤生香。

他坐在輪椅上,被蕭伯推着,在樹林邊緣漫步,蕭伯還不時的說些章昊小時候的事情。說先生小的時候,老先生就去世了。所以,從小先生就特別懂事,像個小大人一樣。還說,自從他來了之後,先生笑容也多了許多。不像以前,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

像是一架從來不會出錯的機器,他想。

在剛開始和章昊接觸的時候,他就給了他一種這樣的感覺。所以,那個時候,他天真的以為自己能給他一些不同的東西。他把他最溫暖的、最柔軟、最純粹的部分給了他,他卻狠狠的插了他一刀,讓他知道自己是多麽的愚蠢。

蕭伯正準備推着他往回走,在小徑的另一端,卻看到章昊和一個老者往這邊走來。他看蕭伯想把他往旁邊推走,但老者已經看到了他們,蕭伯只能停在原地,恭敬的等着。

“加國你還是要去一躺,現在局勢這麽緊張…”那個老者似乎在和章昊談事情,看到他們後,又說道:“你就是為了這麽一個人,工作也懈怠了,還要和沈家解除婚約?阿昊,我一直覺得,你是章家小輩裏最聰明的一個,從小就知道權衡利弊,什麽事情都可以做的妥妥帖帖。所以,我們這些老家夥才放心把章家交到你手裏。”

那個老者經過他們時,面無表情的掠過他,似是看到了他,又似是沒有看到。他沒有停頓一秒,邊走邊繼續對章昊說道:“你以前喜歡搞物理,但我們希望你學金融經濟類,你還不是修了雙學士,兩不耽誤。怎麽遇到婚姻之事就想不明白了呢?”

韓維辰看到章昊看了他一眼,帶着一些安撫。一路上,章昊都不發一言,只是恭敬的聽着。

遠遠的,那個老者的聲音還傳過來,“本來,沈家是冒了多大的風險,才願意拉我們章家一把。沈家大伯也是看着你長大的,他要不是看在你父親的面子上,你以為他會同意這門親事?現在可好,做不成親家,快要成仇家了。這幾年,我們章家好不容易才緩過氣來,你怎麽突然就糊塗了…”

直到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處,蕭伯才把他往回推,他有些躊躇道:“那是先生的大伯,夫人離開後,都是他在撫養先生。”

韓維辰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他,在電視上看過,在軍部任職。”

“是的。章老将軍說的話,你不要往心裏去。所有的事情,先生都會解決的。”蕭伯安慰他道。

韓維辰輕輕笑了一下,是啊,所有的人都知道,只要章昊想做的事情,沒有他做不成的。他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他有些倦了,說想一個人安靜的待一會兒,蕭伯就慢慢的把他推回去了。

就算剛剛他裝作若無其事,但被當做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當面談論,還是讓他感到窒息。那種輕蔑與無視,就像他是一個什麽物件,可以随意被丢棄,也可以被撿起來随意安置在哪裏,全看他們的心情。章昊不就是那樣做的嗎?

韓維辰坐在卧室廊庭的沙發上,拿出筆記本,準備開始寫這次去中亞的游記。當他心情很糟糕的時候,他就會把自己投入到寫作中去。他的心理醫生說,這是非常适合他的一種療愈方式。

竹簾落了下來,陽光從玻璃天窗斜射過來,很安靜舒适,不知不覺就寫了兩個小時,感覺腿都有些酸痛。他停了下來,想站起來舒展一下,沒扶穩,又摔了下去,連電腦都被帶到了地上。

章昊聽到聲響,急忙推門進來,看到他呆呆的坐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什麽?他連忙跑過去,把他抱到沙發上,查看他有沒有摔傷?

韓維辰看他緊張的樣子,眼淚掉了下來。章昊問他是不是哪裏摔疼了?他搖搖頭,他知道,不是身體上的疼痛,是心理上的。就算,他已經不需要再吃那些抗抑郁的藥。但那些情緒依然會像幽靈一樣,突然侵襲他,讓他猝不及防。

“我想再疼一點。”他在章昊耳邊喘息着說道,手慢慢的往下,心也跟着往下墜。

章昊眼睛都紅了,身體抖動着,卻又極力去克制,聲音嘶啞道:“現在不行。”

“我只要現在,你不覺得現在這樣更刺激嗎?”說着這樣的話,眼睛卻在流淚。

陽光下的身體,蒼白又脆弱,想要把他融進自己的身體,連同他的痛苦。

他就像被風吹動的荷葉,不斷的被晃動着,又被釘在某處,不得解脫,翻飛搖動,全不由己。不知過了多久,就算陽光已經把他的皮膚曬到滾燙,他的心卻像是被撞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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