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猛的性格,避免那生于烈火、死于飛焰的命運;也許就能夠在這濁世紅塵之中安身立命,同時又不至于湮沒了她烈焰般的美麗。”
鳳凰終于震驚地明白姬瑤花的來意。
她想要的竟是飛鳳峰的武功心法!
姬瑤花的臉上仍舊維持着那樣溫婉動人的笑容,輕聲說道:“鳳姐姐,我不僅僅為了我自己,也為了想幫你,我真的很喜歡你。就算你不相信我的誠意,也該相信瑤光的能力吧。你好好想一想我說的話。我會在巫山等着你的回答的。”
她提高了聲音向左廂房那邊說道:“錢夫子,我告辭了!鳳姐姐剛才被我的話吓着了,你還是快點過來安慰她一下吧!”
錢汝珍應聲而來,一邊笑道:“只有鳳凰吓着別人的,哪有什麽人能吓着鳳凰?哦對了姬大小姐,你捉住那條美人魚沒有?”
姬瑤光曾解釋說,姬瑤花沒有及時趕來救他,是因為去追捕受傷的龍女了。
雖然姬瑤光落到他們手中原本就是一個陷阱,但以錢汝珍對姬瑤花的了解,她是絕不會放過龍女被鳳凰射傷這個大好機會的,所以一定會趁火打劫去追捕龍女。
姬瑤花的臉色微微一變,有些不情願地答道:“沒有。”
不待錢汝珍再問,她已匆匆離去。
錢汝珍望着她雙肩微微垮下來的背影,失聲笑道:“鳳凰,我猜她一定是碰上厲害對手了,才沒能抓住龍女。”
想到有人能夠讓姬瑤花吃吃苦頭,錢汝珍心情大好。
真是痛快啊!
鳳凰也不覺一笑,仰起頭怔怔地望着錢汝珍的笑臉。
姬瑤花說,她會在巫山等着自己的回答。
鳳凰已經知道自己的回答。
她在心中輕輕地嘆了一聲。
姬瑤花又贏了一局。
可是她輸得這樣幸福滿足。
【後記:巫山十二峰之飛鳳峰】
飛鳳峰為巫峽南岸自東而西第四峰,與神女隔江相望。這是一道東西走向的山梁。其形象,如同一只正在飲水的鳳凰。那伸入水中的山岩,如同鳳凰的嘴,而兩側的山脊則是鳳凰之翼。
四象之中,南方朱雀——也即鳳凰,對應的是火神祝融,故本篇以“火鳳凰”名之。
鳳凰的命運,本應是生于烈火,死于飛焰;但是有了錢夫子和姬家姐弟的變數,烈焰飛鳳自此将在碌碌俗塵中安身立命。
之三:魚美人
【一、】
夕陽西下,湖上風來波浩渺。
秋陽之中,橫過鄱陽湖面的大小船只拖出了無數道閃着金光的水線。歸巢的鶴群遮天蔽地而來,一群群沒入湖畔蘆花飛揚的葦叢之中,嘈雜的鶴唳淹沒了暮風裏湖水拍岸的陣陣濤聲。
白鹿洞書院的一群青年士子,簇擁着山長孫寶煦,登上了湖畔的一艘雙層樓船。
自仁宗皇佑二年名儒孫琛重建白鹿洞書院以來,各地求學士子,絡繹不絕。現任山長孫寶煦乃孫琛之長孫,本人雖然名望淺微,但延請名師、束勒學子都頗有成效,加之性情寬厚,待人随和,學子們都樂于親近,是以這山長之位,竟穩坐十餘年,屹然不動。
白鹿洞書院十日一休沐,休沐之日,學子們往往結伴下山游玩。今日恰好是孫山長五十七歲壽辰,一名家住湖口的富家子弟蔡會亭早幾天就捎信叫家人駛來一座樓船,說是要請山長與同窗們夜游鄱陽湖,船上除了他家美名久揚的廚子侍候飲食之外,還特意從九江叫了一班歌舞伎來助興。孫山長向來與民同樂,必定不會見怪的。
月白風清,樓船之上,弦歌酒令哄笑聲一陣陣随風散入湖面,當真令人有不知今夕何夕的感嘆。
喝得半醉的蔡會亭,與一名來自汴京的同窗朱逢春,蹒跚着走到船尾,靠着欄杆坐倒在甲板上,讓清涼的湖風吹拂着滾燙的面孔和身體。
蔡會亭矮矮胖胖,長得有點兒像笑彌勒,一眼望去便令人聯想到他那位有名的富翁老子,随和可親。朱逢春卻與他恰恰相反。
出身将門的朱逢春,棄武從文,已在白鹿洞書院中呆了五年,但是自小養就的将門子弟的英武挺拔氣度,畢竟不是五年的書齋生涯能夠磨滅的,是以在衆多學子之中,尤為引人注目;只是他的神情相貌之中,隐隐然透着一種不怒自威的懾人神采,令人在注目之餘又不敢随意親近。
唯一與他相處得随意一些的,就是性子好得幾乎沒脾氣的蔡會亭了。
朱逢春閉着眼吹了一陣湖風,只覺心神澄朗得如欲随風而去。
蔡會亭勉強睜開醉眼,眼角餘光突然注意到湖上泛起了一片銀白的水光:“咦,好像有條大魚!那麽大的魚可真罕見!”
朱逢春打量了一下距離,一笑道:“聽說湖上有水怪,那麽大的魚,別是水怪吧,待我射一箭試試!”
一邊說着,一邊從左靴筒中抽出一張折疊短弓,從右靴筒中抽出一枝短箭,待到湖面水光再起時,一箭射了出去。
水光中的黑影沉了下去,再也沒有出現,湖面上卻也沒有泛起血跡。
朱逢春疑惑地收起了弓箭。
他相信自己沒有失手。
但是究竟射中了黑影的哪個地方呢?
還有,他突然覺得,那好像不是一條魚……
他倚在欄杆前,搜尋着湖面。
湖面寧靜如初。
然而,在他的視線所不能及的水面之下,一個纖巧的身影慢慢地潛游到了船身的陰影之中,悄悄浮上水面。
那是一個十分年輕的少女,有着嶺南女子特有的深目高顴、窄臉長颌,擡頭仰望着船上極目遠眺的朱逢春。
短箭不偏不倚咬在她的口中。
朱逢春萬萬沒有想到,他射中的是一條美人魚。
一條默默仰望他一生的美人魚。
【二、】
夜色蒼茫,樓船在湖面靜靜地漂泊着。弦歌歡笑之聲已經低了下去,漸不可聞,船上的人都已熟睡。
朱逢春突然驚醒。
船在緩慢地下沉。
他們一定是遇上了水寇。鄱陽湖上,水寇出沒,往往在深夜之際從水底鑿破船只,再趁船上人驚慌失措之時大肆搶劫。
只是朱逢春沒想到會有水寇來打劫一群書生。
多半是這座樓船和船上的歌舞伎太過招搖,讓水寇誤會了。
朱逢春翻身躍起,大喊“有賊”的同時,抽出腰間暗藏的軟鞭,一路抽了過去。
這原是朱家上代人帶兵時想出的法子。一天激戰或是操練下來,兵士們往往熟睡得就算板子都敲不醒。但若是一條細細的皮鞭抽中人體最敏感最怕痛的地方譬如鼻梁骨、耳根後,淺淺一道傷痕便能叫人不能不痛醒過來,再無睡意。
醉倒的衆人在睡夢中被刺痛驚醒,慌亂之中,朱逢春鎮靜自若的聲音份外能夠安定人心,令人不知不覺中遵照了他的指令,年輕精壯的留在甲板上準備對付随時可能爬上船來的水寇,其餘人都到船艙下去舀出積水、堵塞裂縫,歌舞伎大多是柔弱女子,被安排到樓船最高一層的船艙中,奏響樂器,盡力齊聲大喊“有賊!救命!”。
湖面空曠,歌女們的高喊聲遠遠地傳向湖岸。
水寇沒有料到船上人居然這麽快便組織起來準備迎戰,不免有些慌亂,沉不住氣的七八個水賊,咬着刀爬上船來。
迎面而來的是一條黑色軟鞭。
軟鞭揮動之際的破空呼哨聲,夾雜着水賊的痛呼聲,一瞬間響遍甲板。甲板上的人勇氣倍增,吶喊着跟在朱逢春身後痛打落水狗。
遠遠地已經有十幾艘小船劃了過來。
當地民風淳樸,向來敬重讀書人,不少漁民昨天傍晚見到過白鹿洞書院的山長與學子們登上樓船,是以水賊雖然可怕,仍有漁民趕過來救人。只是樓船離岸太遠,一時半會,漁民是趕不及了。
又一名水賊被軟鞭抽中腿彎、慘叫着栽入水中時,船頭突然翻上三名渾身刺着青龍的大漢,一聲不吭地揮舞着短刀撲向朱逢春,擋路的兩名船夫全被砍得飛入湖中,水面上立時泛起一片血光。
朱逢春一見這三名大漢出刀的逼人氣勢,便喝令其他人都退到自己身後去收拾那些小喽羅,軟鞭長蛇一般纏回腰間,随手抓過一枝竹篙,手腕一抖,以篙為槍,使一個“撥草尋蛇式”,篙尖顫動着刺向三名大漢的雙腿。
精于水戰之人,上得岸來,下盤多半不太穩。
三名大漢猝不及防,雖然向兩側連跳數步躲開了竹篙,神色之間已是大為驚異,顯然沒料到船上會藏着這等棘手人物。
朱逢春搶前一步,竹篙在甲板上一跳,長蛇昂首敲向三名大漢的腿骨。
三名大漢被迫連退數步,眼看便要被逼回水裏去,水中突然飛出一個大鐵鈎,拖着長索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