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自己和劉洲之間的這筆賬, 容錯确實不太着急,但如果劉洲着急的話,他也不介意送劉洲一程。

對于劉洲這樣的人, 容錯根本就不需要去誘導他什麽, 他自己就能把自己作死。

軍訓開始, 北城迎來了立秋之後罕見的一場高溫, 雖說體能訓練相對少了一些,但軍姿列隊的基本項目卻是一項也沒少, 一天6個小時訓練打底, 上午三個小時, 中午吃飯加午休兩個小時,下午三到四個小時。

每個人訓練結束後都是一動不想動, 但飯總是要吃的,可偏偏有些人,一動不動卻還要吃飯, 自己不想買,就讓別人買,別人不想買, 就強迫別人買。

劉洲看上的第一人就是李硯,畢竟曾經欺負過,輕車熟路。

李硯是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 不想惹事, 也不想招惹誰,便答應了,一開始劉洲還給錢, 但後來或許是李硯有點太好說話了, 連錢都不想給了。

可劉洲大概也沒想到, 沒想到李硯這個人要錢不要命,欺負他這個人或許能忍得下來,但只要涉及到他的錢,他也是能跟你拼命的,一毛錢都不行,軸的很,甚至不惜當着全班的面向劉洲要錢。

錢,劉洲給了,但面子也是徹底沒了,對李硯撂下一句狠話:

“放學等着!”

容錯一直坐在班裏看着這一出鬧劇,表情淡淡,事不關已,視線落在窗外看了一會兒,起身從後門走了出去。

軍訓是乏味的,因為重複的訓練很多,但當天下午整個高一就迎來了一劑調味品,大家小聲讨論,興致勃勃,甚至還因此被教官罰練了半個小時。

這劑調味品的貢獻者來自劉洲,不知道是誰在操場旁邊的男生廁所裏貼了一張照片,照片裏的劉洲和一個男人摟摟抱抱出現在酒吧門口。

有人把照片拍下來發到了同學群裏,@劉洲廁所裏為什麽會有你的照片?

未成年,但沒進去,也不算什麽大新聞。

摟摟抱抱就摟摟抱抱,反正都是男生,兄弟情。

但重點不在這些,重點在于,這是個北城很有名的gay吧,就算高中生大部分都不知道這個地方,但只要有一個人告訴他們,哪怕是匿名出現在群裏的,哪怕是模拟兩可的回複也會讓所有人都知道。

【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這好像是個gay吧?】

于是劉洲和男生的摟摟抱抱也開始暧昧起來,有了別樣的色彩。

劉洲并沒有在第一時間看到這條消息,等他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這張照片幾乎傳遍了各個小群,關于劉洲是同性戀的消息也開始被傳的繪聲繪色,不到一個下午的時間,連虐戀情深的小故事都被杜撰起來了。

這一次謠言比之前容錯的時候更甚,畢竟那一次只是謠言,而這一次,卻是有實打實的‘證據’。

如果劉洲不是同性戀的話,為什麽要和男生摟摟抱抱呢?就算摟摟抱抱沒什麽,那為什麽會出現在gay吧這麽暧昧的地方呢?

真相和故事之間,大家本來就更願意看故事,因為更有趣味性,也未必就不是真實的。

劉洲被同學告知看到那張照片的時候,第一時間就沖到了容錯的面前,當時容錯和全班同學都在教室裏休息,剛結束軍訓正是最乏的時候,容錯即便體力算不錯的,此時也正閉目養神。

劉洲踢門進來的時候所有人都精神了,吸引了全部的目光,他帶着一股狠厲直接沖到容錯的面前就要掀翻他的桌子,卻在掀動的前一秒被容錯按住,淡淡反問:

“瘋狗是不是咬錯人了?”

劉洲咬牙切齒卻拼不過容錯的力量,最後只能狠狠踹了他的桌腿一腳:

“是不是你做的?!是不是你做的?!一定是你!除了你,沒有人會這麽做!”

容錯坐在位置上,靠着椅背看着氣急敗壞的劉洲:

“我為什麽要這麽做?”

“你裝什麽裝?!”劉洲恨不得從容錯的身上咬下一塊肉來:“你早就知道學校裏關于你和江別故的傳言是我做的,所以你現在來報複我?”

是,容錯早就知道是劉洲做的,暑假的時候容錯找過他,劉洲也親口承認過,只不過那個時候容錯沒有做什麽罷了,再打他一頓不是不行,而是完全沒有必要。

他找他不過是想證實一下,不過是不願意看到自己最後整錯了人。

但當時不做什麽,不代表過後不做什麽,劉洲這個時候把懷疑的對象鎖定容錯也是情理之中。

但容錯在聽到他這一番話之後沒有任何反應,若一定說有什麽反應的話,大概就是眼神的變化了,從看一個瘋狗的眼神變成了看一個蠢貨的眼神。

比起容錯的波瀾不驚,班裏原本安靜看戲的同學倒是炸開了鍋,劉洲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但已經晚了,本就沒多少理智的他,此時更是控制不住,惱羞成怒的直接揮拳要揍過來。

可當初三打一都沒有打得過的容錯又怎麽可能會讓他得逞,抓住他揮過來的手腕,一個轉身就将他抵在了教室後面的黑板上,死死的壓制住了他,任劉洲怎麽掙紮都無濟于事:

“我艹你媽容錯!你放開我!”

“去艹,如果你找得到她的話。”容錯滿不在乎的輕笑一聲:“現在知道成為編纂故事的主人公是什麽滋味兒了嗎?你這一路走過來被人偷偷摸摸的看,指指點點的議論感覺爽不爽?”

劉洲又掙紮了一下,卻還是被掙脫,氣的咬牙切齒。

“急什麽?”容錯說:“我被你設計議論了這麽久都還心平氣和,你才不到一個下午就跟瘋狗一樣來找我算賬,是不是太小家子氣了?嗯?”

容錯說完狠狠推了他一下才放開了他,劉洲穩住了身形的第一時間就立刻轉過身來要揍他,卻被趕過來的孫老師喝止住:

“劉洲,你想幹什麽?!”

此時的劉洲狼狽也滑稽,臉上滿是在黑板報上蹭的彩色粉筆印,手還高高的舉着,卻無論如何也不敢落下來,可偏偏容錯還對他挑釁般的挑了挑眉,讓他險些憋到吐血。

“怎麽回事?”孫老師出聲詢問。

劉洲不能打,但是能告狀,将事情的原委都和孫老師說了,甚至還拿出了群裏傳的那張照片。

孫老師看了一眼,将手機還給了他。

劉洲指着容錯:“孫老師,一定是容錯做的!除了他不可能有第二個人!”

“說話是要講究證據的,你有什麽證據證明是我做的?倒是你剛才親口承認了關于我的傳言是你做的,同學們都可以作證。”容錯淡淡反擊。

孫老師聞言看了一眼劉洲,又問班裏的人:“劉洲剛才說什麽了?”

沒有人站出來,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司姝站了出來,完全沒在怕的:“老師,我剛才聽到劉洲親口說,說學校裏有容錯和他哥傳言的這件事是他做的。”

第一個人站出來了,自然就有第二個,畢竟容錯才是自己班裏的人,劉洲不過是外來的,更何況這幾日他做的事也的确讓人反感。

劉洲氣急,惡狠狠的看着容錯:“就算是我做的,可你也不能否認今天這件事不是你做的!”

容錯嗤笑一聲:“別搞笑了行嗎?你去gay吧,是我讓你去的嗎?你和男人摟摟抱抱是我強迫你的嗎?你是有證據證明是我做的,還是說能證明照片是合成的?”

“你……”

“好了。”孫老師打斷劉洲的話:“這件事我會調查清楚的,在我調查清楚之前,不許惹事。”

劉洲還想說什麽,孫老師卻出聲宣布結束自習讓同學們先放學回去了,劉洲看着容錯的眼神能盯出一個血窟窿來,但老師在,他還沒有失去理智到要在老師的面前做什麽,咬了咬牙走了,容錯也回去自己的座位,扶起被自己剛才帶倒的椅子,拿起抽屜裏的書包就要離開,卻被孫老師叫停了腳步:

“容錯,你等一下。”

容錯停下了腳步,看着孫老師,孫老師淡淡笑了笑,一直等到班級裏沒人了才對容錯開口:

“這件事……”

“孫老師。”容錯開口:“我知道這件事無論怎麽看都像是我做的,因為我有這個動機,但不是我,我根本沒去過操場的那個廁所。”

孫老師幾乎沒有懷疑容錯,就點了點頭:

“好,那老師知道了,關于之前謠言的事情你也不用擔心,學校會嚴肅處理的。”

“不用。”容錯說:“這件事我想自己處理。”

孫老師愣了一下,突然就有了不太好的預感:“你想怎麽處理?”

容錯卻沒說,看一眼孫老師:

“時間不早了,我哥今天回來,我先回去了,老師再見。”

說完就走了。

容錯從樓上下來的時候,一樓樓梯口站着一個人,容錯腳步頓了一下,卻在看到李硯的時候又重新邁開,沒打算說什麽,畢竟容錯都不覺得李硯是在等自己,但李硯卻開口了,在容錯走過他身邊的時候:

“謝謝。”

容錯停下腳步,回頭看他:“謝我什麽?”

“如果不是你,今天劉洲不會放過我。”

容錯輕笑了一聲:“謝錯人了,不是我做的,就算是我,也不是為了你,早點回去吧,走了。”

說完這句話容錯就邁步離開,卻又被李硯叫停:

“我知道是你做的!不然你暑假找我問劉洲那些事做什麽?”

容錯再次停下腳步,卻沒回頭,但也沒再否認李硯的說辭。

的确是他做的,甚至都是他誘導劉洲去那個地方的,劉洲愛玩游戲,人菜瘾大卻不承認,總覺得是裝備不行,所以總是愛買一些賬號什麽的,容錯就是利用這一點扮演成賣家,約他到那個地方見的面,照片也是他拍的。

他的想法很簡單,指望劉洲自己認識到錯誤,感同身受,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這個世界上本就沒有什麽感同身受,刀子不落在自己身上,永遠都不知道會有多疼。

而容錯,就是要以牙還牙,以暴制暴。

也只有這樣,他才會疼。

容錯問:“怎麽?要去打小報告嗎?”

“我不會。”李硯說:“我就是想謝謝你。”

容錯看他一眼沒說什麽,笑了下,邁步走了,留下李硯一個人站在原地看着他。

——

容錯回到家裏的時候江別故已經到家了,門口放着行李,卻并不見人,書房裏倒是傳出了他講話的聲音,容錯還以為他要晚上才能回來,現在提前看到不可能不驚喜,也顧不得會不會打擾到他,立刻邁步走了過去:

“哥!”

江別故在跟丁程說明天的工作安排,門口突然出現一個人讓他生生止了話,見到容錯的第一時間便笑了:

“誰家小孩兒這麽帥?”

江別故的話沒有半分虛假,容錯的長相本身就很符合當下流行的審美,用徐宴清的話說,容錯要是肯進娛樂圈,不出一年我就能讓他成為頂級流量。

此時的容錯的确是挺帥,天氣太熱,容錯上半身只穿了一件軍綠色T恤,下擺塞在扣着腰帶的迷彩褲裏,身材挺拔,細腰窄臀,整個人都英氣勃勃。

容錯沒理會江別故的誇贊,走過去看着他:“什麽時候回來的?”

“沒多久。”江別故笑笑:“黑了不少,這壯了一些,軍訓累不累?”

“不累。”容錯也笑:“還沒吃飯吧?我去給你做飯去,家裏還有食材。”

說完就要走,卻被江別故叫停:

“不用,軍訓一天了就別忙了,去洗個澡吧,待會兒帶你出去吃。”

比起去外面,容錯更喜歡和江別故在家裏吃飯,但只要是和江別故在一起,去哪裏在哪裏吃并不重要,所以容錯也沒拒絕,開口:

“好,那我去洗一下,很快。”

“不急。”江別故看着他笑:“慢慢來,我這邊還有點工作,時間足夠。”

容錯點點頭離開了,丁程卻笑了下:

“不知道是不是這次出差時間太長了,容錯這次見到你明顯開心不少。”

“有嗎?”

“有。”丁程難得開玩笑:“開心的都沒和我打招呼。”

江別故想想從容錯站在書房門口到離開,好像的确沒看丁程,沒忍住也笑了:

“還跟小孩兒計較這個?”

“不敢。”丁程說:“他這一身裝扮,一看就武力值爆表。”

江別故看到丁程這麽說,難得愣了一下,突然覺得容錯以後念個軍校也不錯,不過這個念頭也是一閃即過,小孩兒要做什麽,還是要看他自己。

一輩子那麽長,總要做點自己喜歡的事情才好。

快有二十天的時間沒見了,但江別故也沒帶容錯去什麽特別正式的地方去吃飯,家常便飯就挺好,飯桌上說起的都是容錯軍訓的事情,或許是太長時間沒見了,話一直不怎麽多的容錯倒擔任起了氣氛擔當,江別故和丁程聽着,偶爾才會問兩句。

飯後,因為丁程家距離不遠江別故便讓他先回去了,說自己和容錯走走,再打車回去。

丁程說可以等,倒被江別故嫌棄不自在,最後也只能笑笑走了。

“你丁程哥這二十幾天瘦了七八斤,讓他回去早點休息,送我們還要多折騰一個多小時。”江別故看着容錯:“你要是累,我們現在就打車回去。”

“不累。”容錯也看着他:“走走吧。”

容錯喜歡和江別故待在一起,哪怕什麽都不做,哪怕一句話也不說,只是靜靜的走着。

從飯店出來不遠處就是個廣場,兩人一起走過去。

廣場上的人很多,有附近居民出來閑坐的,也有孩童來回奔跑打鬧的,還有商販在賣一些閃閃發光的東西,有小惡魔的罰發卡,也有拿在手裏的鮮花和氣球,江別故第一次見到氣球裏帶燈這樣的小玩意兒,覺得還挺好看。

從身邊跑過的小朋友手裏每個人都拿了一個氣球,亮亮的,映照在他們朝氣蓬勃的臉上,即便江別故聽不到任何聲音,但卻也能感受到他們的歡聲笑語。

回頭看容錯的時候發現他也在看着那群小朋友,看的認真,不知道在想什麽。

江別故突然就想到了第一次見容錯的時候他也差不多就是現在眼前這群小朋友的身高,只是那時的他已經被迫學會了該如何生活。

江別故收回視線看了前一眼旁邊的商販,邁步走過去,詢價、掃碼、付款,最後帶回了一個。

容錯回身找江別故的時候剛好看到他拿着一只氣球向自己走來,一時之間有些錯愕。

他沒想到江別故會給自己買一只氣球,也沒想到明明只是一只技術含量很低的發光氣球,可拿在江別故的手中卻好像是拽着整個星空來到自己面前一樣,讓容錯有些移不開視線。

江別故笑着将手中的氣球遞到他面前:

“拿着玩吧,別人家小朋友有的,我家小孩兒也要有。”

容錯這才回神,笑着接過了:

“謝謝哥。”

旁邊有小朋友停下來好奇的看自己,好像疑惑為什麽這麽高個子的男生也要玩這個,但容錯沒有半點的不好意思,只要是江別故給他的,他就要,無論是什麽。

江別故不覺得這個被商家叫做網紅波波球的東西有什麽童真可言,但或許是旁邊小朋友都有,所以現在容錯拿着的時候他也覺得容錯難得多了些小孩兒氣,跟下午時分看到的那個身穿軍訓服的他完全不一樣。

江別故還未來得及開口說什麽,眼前的容錯卻突然看向了自己身後變了臉色,在江別故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被容錯抱着閃了一個身位。

下一秒,一個歪歪扭扭騎着車的小孩兒就要倒在他們旁邊,又被容錯眼疾手快的攙扶住,這才免了一場磕碰,小孩兒抱歉的下了車,對他們鞠躬彎腰道歉,容錯說沒關系,也囑咐他盡量不要在人這麽多的地方學騎車,不安全。

小孩兒說了聲知道就推着車離開了,江別故一直看着容錯,他直到這一刻才恍然意識到,眼前這個一直被自己當成小孩兒的人,居然也會保護自己了。

江別故想的是小孩兒長大了,可容錯的臉色卻真的很糟糕,江別故知道他在想什麽,微微笑了下:

“放心,平時我出來都有丁程跟着,況且我也沒什麽機會來這樣的地方,只是意外。”

只是即便這麽說,容錯的眉頭還是沒有舒展開,他的視線緩緩從江別故的臉上移至耳朵,沒忍住,問了一個這三年來都好奇的問題:

“哥,你的聽力能恢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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